时光就像是杀人坡村子里那条细长却依旧在啾啾流淌的河流一样,不断地向前,村子里此时已到农忙季节,日头当空,不冷不热,正是那些受苦人在地里忙活的时段,白日里在街巷上是看不到那些闲坐着的人的,除了那些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的婆姨或是急匆匆赶回家来拿饭食的农人,通往山上田地的各条土路上一排排的毛驴儿驮着庄稼种子或是自家磨得细碎的粪土往地里赶去,一般毛驴都是由各家掌柜的赶着,十几个驴子并成一排,行走于通往山坡的羊肠小道上,要说是哪家的掌柜说他不会赶驴子,那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陕北老农民,与此同时,要是赶驴子的人不会唱陕北民歌,那绝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赶驴子的人,村子里这帮老农民里面最精于此道的当属我爸张厚土,他的一首《赶牲灵》唱的雄厚悦耳,村子里没人不知道他的陕北民歌唱的好,但村子里的人从来只是听过《赶牲灵》这一首,我甚至十分的怀疑我爸只会唱这么一首歌,靠着对这一首歌的熟练而造成了他在陕北民歌方面有很深造诣的假象,平时也不见得他唱,只是在赶着驴子快要爬上山的时候才开口,随性而唱,而到了地里众人起哄要他唱的时候,他却不买别人的账,甚至于我发现我爸在别人起哄的时候表现的有点腼腆,完全不像一个老态龙钟的农民,自顾自的给驴子卸下那些负累,而后又起身去运送下一趟,随着上到山坡的时候,再次又响起了那让人有点腻烦却仍旧动听的声音。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哦
三盏盏的那个灯
哎呀带上的那个铃子哟
噢哇哇得的那个声
白脖子的那个哈巴哟哦
朝南得的那个呀
哎呀赶牲灵的那人儿哟
噢过呀来了
你若是我的哥哥/妹妹儿哟
招一招你的那个手
你不是我那哥哥/妹妹哟
走你得的那个路
对面蹲在山峁峁上的放羊人把铲子插在一旁的土里,听着我爸悠扬的歌声,隔着崎岖的山谷对着我爸喊道:
“哎,厚土,谁是你的那个妹妹哟?是不是咱村的孙寡妇?”这调侃的声音在由无数沟沟壑壑组成的峡谷里飘扬回荡,传到了在山坡上劳作的每一个农人的耳里。
我爸继续唱着,也不管他,村子里的其他人都沉浸在这悠扬的歌声里,听见了对面山峁峁上的放羊人儿不着边际的话,也没人搭理他,直到我爸唱完了,才反击道:
“谁是我的妹妹你别管,你一天日猫透狗的,好好看好你那几只母羊,你头上不长公羊的角,抢不过”
众人听到了这句话,都驻足在那些田地里,笑的直不起腰,争相论道:“这二人没一个正经的”。而后又投入到紧张的劳作之中。
“我的五个母羊都怀了羔儿,估计都是你张厚土的种儿,前天黑夜我看见你钻进了我家的羊圈,母羊嗷嗷叫”对面的放羊人又回道。
“你不是就好那口儿,钻羊圈钻孙寡妇的窑”我爸在驴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笑呵呵的回道,驴子吃痛,驮着那些负累顺着羊肠小道继续往上走,转过了山峁。
对面山上的放羊人儿看到我爸转过了山峁,也自觉地哼起了歌,提起铲子赶着羊儿去下一块儿草地,在农忙时刻,像这样的叫骂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碰见了或者是看见了,那就开个玩笑骂两句,也给这繁忙的劳作增加一点趣味,之后便各干各的事,也不会有谁记仇,权当消遣,之后再碰到了也免不了起哄抬杠之类的举动,但是农人的生活就是如此的简单。
对面山的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的谁
那就是的那要命的二啦妹妹
二妹妹我在圪梁梁上哥哥你在那个沟
看见了那个妹子儿哥哥你就摆一摆手
东山上的那个点灯呦
西山上的那个明
一马马的那个平川呀
了不见个人
唉妹妹站在圪梁梁上
哥哥他站在那个沟
想起我的那个那个亲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