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留存于世的血寒玉只剩两块,这是他在轩礼司这么多孤儿群中辨认宋以清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之所以收留那么多孤儿,只是为了掩埋住宋以清的气息,让她不被外人所见。本以为她会有她自己该有的气度风态,傲慢也好,残忍也罢,谁知宋以清就如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一般,丝毫不具大志,茫茫度日。
贪睡、无畏、天真烂漫而善良。
如今此人带着宋以清的血寒玉大摇大摆来这轩礼司,如此挑衅,却依然虽眼神清明,毫无惮惧,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另有深意。
许士昇颔首,竭力平稳住狂跳不住的心脏,呼吸的频率不可过快,眨眼的速度也要维持平稳,眼神不可飘忽,咬字清晰笃定。这是林逐教他的法子,无论是在说谎话还是面对紧张局势之时,都不可自己乱了手脚。
许士昇斗胆试赌,果不其然,能持有血寒玉之人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尽管心中惧怕下一秒自己就会人头落地,但他仍是努力地挺直脊背,与面前的老翁四目相对。
“多谢司主。”
冀国。北潮城。
这些天来许士昇没有寄来任何信件,让闵廉越发地心神不宁。虽说他本就没有奢求许士昇可犯命为自己和宋以清奔波,但那日雪夜许士昇真挚而平和的话语确是让自己以为找到了帮手。
按照路途来说,许士昇早就该到了天闵府。如若他脚程够快,也早该见到师父了,为何到如今迟迟没有任何声响。是半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轩礼司现在……
近些日宋以清一直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了也是意识不太清晰的姿态。如若师父不派人来解救,自己怕是不能再在这北潮城浪费时间了。
闵廉不敢想下去,悄悄动作,想借着蔓春不在的时候挪步去宋以清房里看看情况。谁知,脚步匆匆的下人打乱了自己的计划,闵廉在林逐的书房前候着,只听得下人颤抖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禀报将军。燕王府来报……今,今日酉时,燕王因饮入毒酒毒发身亡。”
“哦?堂堂亲王怎能如此大意。”林逐翻着史册,并无意外地回应,“皇上那边怎么说。”
“宫里传来的消息是,有人上报燕王想谋权篡位,这毒酒是皇帝的意思。”
“尸首呢?”
“挂在北潮外城墙了。”
“燕王府呢?”
“被抄干净了。”
“退下吧。”林逐又翻过了一页史册,他用手指划过土黄的纸张,悉心研读着史册上记录的每一个字。烛火在空气中袅娜,用它那种鬼魅柔软的躯体,照亮了林逐俊朗的半侧脸。
燕王……死了?
闵廉刚想移步,却被林逐喊住。
“你进来。”
“得令。”
林逐沉默了半晌,眼神黯了下去。
“帮我研个墨吧。”
闵廉允诺,走到桌前,开始动手研磨。
林逐却突然离开了椅子,转而坐在了塌上。自从林逐回府以来,似乎很少看到他如此卸下防备的样子,他一言不发,仿佛说一个字音都能抽去身体中最后的力气。看来着实是筋疲力尽,乏困难耐。
这个场景仿佛在哪儿见过。闵廉细细回想,脑中却不自觉出现了闵昂的样貌。
“将军不妨小憩片刻,也无大碍。”闵廉第一次擅自发话,林逐没有回应。闵廉耐心研磨等着林逐的示意,谁知道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
待到林逐的气息平稳了,闵廉用余光看到了他已然睡着,便蹑手蹑脚地熄了灯,径直向宋以清房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