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表面上皆为羽帝所掌权,这个'表面上'是什么意思?”
“属下愚钝,不敢妄加直言。”
闵廉在还是“李珏”的时候,跟着李玉学过不少兵家计谋,也熟读了关于翊国的所有史记记载,他明白李玉永远不仅仅是那个爱养兔子的老头儿。
李玉,早年也是“朝政大臣”。他穿梭于各路朝臣之间,只是担着一个闲职,却可以随意出行在各路官宅,无人知晓他所属何掌府归属。后来他在闵洪之后退隐朝政,当年先皇赐了他尹骏城知府一职,他却执意不接。自己创办了轩礼司,收养各路孤儿。不同于天闵府,先皇对轩礼司向来重视,几次三番想唤李玉回宫念念旧,却只得一句“谢过皇上”。
“你何时,学会了这班言辞?”闵昂没有直接回复,只是戏谑了他一番。
闵廉垂着眸子,问到:“少爷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
次日的大殿上,闵昂的神情却是着实放松愉快。与他人畅谈欢颜,觥筹交错之间,醉意竟上了身。
舞女的身姿曼妙,耳边的音乐如同一双灵巧的手,携着醉意将闵昂紧缩的眉头解开。闵廉看着不胜酒力的闵昂,内心更是惶恐不安。在宫内,闵昂竟然敢如此放松警惕,不过一场酒席之间,许多朝臣已然故作姿态地来敬酒,人人神情各异,各怀心事。甚至连羽帝的妹妹,都前来敬了一杯。宣凝长公主年岁较小,正是情窦初开之时。从她的眸子里,能看得出一丝对闵昂的好感。只是碍于场面之礼节,长公主未过多停留。
天闵府的招牌一出,让这场晚宴招来了不少人,人人都想对闵家世子谈个究竟。天闵府遭人诟病并不是没有道理,当今盛世,除了帝王之家,谁还敢将“天”字挂于府牌之上,然而天闵府便是这等狂傲,也难怪始终成为了皇家挥之不去的念想。
当年先帝有令,天闵府乃是他亲自赐名。无论未来权势如何发展,只要是他裴家子嗣掌控大朝,便不可动摇这三个字。
羽帝花了两年打探了天闵府,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官邸,并未有何勾结。
先帝说过,不可动摇天闵府。但是先帝并未说过:天闵府不可易主。
羽帝撑颔瞄了瞄闵昂,止住了音乐。
“爱卿,昨日之事,可有想好?”
闵昂顺势跪下,一气呵成。
“微臣,悉听尊便。”
怕是只有接着这酒意,才能顺理成章说出这四个字吧。
羽帝的表情很是愉悦,嘴角勾出了少有的弧度。众大臣见此势纷纷下跪,举起手中的杯盏贺道:“愿我翊国创千年盛世。”闵廉跪在席间,只觉得膝盖刺骨一般地疼痛。
离席之际,宣凝长公主的小宫女送来了香囊。精致的香囊上用昂贵的金丝嵌上了翊国特有的浮生花,针脚平整,线路繁杂。带着宫中特有的脂粉香,绝非一般街市上的廉价之物。
小宫女犹豫了片刻,交付给了闵昂。
闵昂看了看精心缝制的香囊,不胜酒力的他已然有些站不稳,但他还是俯身道:“微臣谢过长公主。”宣凝在远处看到了闵昂接过了自己的香囊,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常有听闻闵家世子气质温润,长相出众。今日一见,才知道传闻也有几分道理,闵昂剑眉星目,在同龄者中更是气质非凡。毕竟自古环佩定情,香囊传意。想必闵家大公子,也能明了自己的心意。
出了朝堂,闵廉未有及时帮闵昂整理衣袍,只是独自跟在身后,闷然不说话。
“闵廉,这香囊你喜欢吗?喜欢你便拿去。”本以为闵廉会照旧打一副官腔,未曾想,闵廉只是闷声说了一句:“属下不要。”
闵昂有些错愕:“吃醋了?”
借着酒意,闵昂逗趣了一把闵廉:“宣凝长公主确实面容姣好,但人毕竟是长公主啊,就算你有意,这翊国的驸马不是这么好做的。”
“……”闵廉破天荒地继续没吭声,似乎是在置气的样子。
“你不问问我,怎么今日就这么悉听尊便了?”闵昂把玩着香囊,问道。
“少爷自然有少爷的打算。”
闵昂笑着,阔步走向前:“闵廉,你记着。如若赤炎城之战我回不来,你必将帮我顾好天闵府。还有我小妹……”
看着偌大的皇宫,似乎连月亮都清冷了许多,曾觉得谷嗣城的月亮都是带着温度的,今日才发现,谷嗣城、天闵府已经离他们二人越来越远。
说什么众生平等,除却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平民之命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