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也握住紫莲的手,保持着悲悯的神色,略含了一点不安,“我们尚可忍耐一下,等到山下驿馆便可补给,先把糗粮分给他们吧。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
苏明和苏阳只得尽力维持次序,最后把他们所有的糗粮都分给这群难民,即使如此,刚才吼叫得最凶狠的男子任然怨声载道。
初宁也不理会他,只是询问那位母亲,她们为何流浪而来?
妇人哽咽着道:“我从楚国而来,去年征战,我们的粮食都被收缴得差不多了,不料今春季干旱无法播种,可赋税不减,我们实在是无法生活了呀!”
妇人话音刚落,另一个男子悲戚道:“我们是从魏国逃出来的,也是因为打战征粮今年又春旱,交不上赋税,那些狗官便和富商勾结,侵占我们的民田,还要把我们全部下狱押去服徭役!”
众人也附声哀叹:“我们只能逃亡出来,听说到了秦国就能有土地!还能免除三年的徭役赋税!有地能种,我们才能活啊!”
秦国广施惠政,吸纳列国黎民扩充人口。让新民在国内耕作农桑提供军粮,以供秦人在外打仗借此富国强兵。嬴政说过这是一个既不耽误农耕,也不妨碍发兵征战的好办法。
一个老者黯然抹泪:“是啊!我们只祈求能安稳种田平安度日…我的儿子去年上了战场就没有回来了…”
初宁悲戚凝神,眼底闪过一丝忧虑,七国割据战乱不止,受苦难的始终还是众民。
苏明提醒道:“少主,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到山下驿馆,不能再耽搁了。”
初宁颔首站起身,见难民皆跪拜感谢,不觉又生侧隐之心,“你们不用如此感激,我也只能帮得你们这一时,将来你们到了秦国,也还得靠你们自己勤劳才能安身立命。”
重新启程,初宁百感交集,各国坚甲利兵争地以战,彼夺其民,使其不得耕耨以养家糊口。同在一片山河天下里,他们本不应该如此被对待。
黍离之悲,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车马行进一片嫩青色的竹林,沙沙的风声夹杂着幽怨的凉意。看着阳光疏影下苍劲挺拔的青竹,初宁突然想起嬴政想要大一统的雄心壮志,天下烽烟争霸多年,也是时候囊括四海兼善黎民了。
与难民的这一相遇,耽搁了他们的行程,但下山路途崎岖颠簸,也实在无法加快速度。只见天边云霄沉浮暮色渐起,苏明和苏阳如临深谷甲不离身。
不久,愁绝的黑暗便笼罩下来,阴冷月色下树影攒动,初宁和紫莲紧紧依偎在马车中,幽静的丛林深处不时传来几声鸟兽的呜咽声,令人骨寒毛竖。
一支冷箭卒然从暗处飞来,苏阳眼疾手快的挥剑劈开,惊起马儿嘶叫,初宁和紫莲闻声掀帘探出头来,树林中陡然蹦出五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想要小命!交出买路财!”
初宁惊愕失色,居然真的遇上山匪了?真是出师不利!
苏阳冷笑一声,“小毛贼,不自量力!”语罢罢便同苏明跃马杀过去,不料又有数支冷箭从马车后面袭来,钉在马车上,其中一支从窗外射来,差点就伤到了两人。初宁和紫莲不禁尖叫出声!还没等她们缓过神来,就来不及防备的被人从安车上给拉了下来,霎时间从林中涌出数十个凶神恶煞的山匪明火执杖,把初宁、紫莲和进宝给挟持在手。
初宁刚想拔剑,一把剑就压住了她的咽喉,寒气逼人:“老实点!”
山匪狠狠揪住初宁的衣领叫嚣道:“还不住手!不想要你少主的命了?”
苏明和苏阳只得停下手来,“你放了她们,钱财都给你们!”
山匪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这般听话,当然好说!把钱财都给我拿出来摆在地上!别耍花招,不然他的小命就没有了!”
苏明和苏阳忍气吞声,走到马车里搬出箱子,一边悄悄搜寻山匪的漏洞,以求突破。
山匪看见箱子里的一点散碎金子,不满的问道:“就只有这么点?”
初宁咽下本能的恐惧赶紧解释道:“我们就是家道没落才前往楚国投靠亲人的,并没有多少钱财!”
这时从山匪里钻出一个男子说:“老大,他们白天里给了那些难民那么多的粮食,必然十分富有,肯定不止这么点!”
此人让初宁惊诧莫名,她猛然忆起这男子就是白天里遇见的那个欲求不满,蛮不讲理的难民,“是你?原来你是假扮的难民!”
那个男子唾了一口,愤恨地说道:“能跟着大哥吃肉喝酒,我还去秦国干什么?你出手阔绰!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点金子!”
初宁痛心疾首,几乎气断声绝,“我给了你粮食,你毫无感恩之心不说,竟然还勾结山匪来抢我!如此忘恩负义真是狼心狗肺!”
“世道如此,你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那些贪得无厌的君王,使得各国连年征战以致我们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