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远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轻松撇脱。
不几日,还没有收到柳轻烟报平安的消息,王雨生就先接到了他的加急飞鸽传书。
信曰:公主路上突染恶疾,药石无医。兄长收信之时,应为轻烟进京之日。为免族人遭殃,轻烟恳求兄长携仙友,赶赴京城救急。转圜之恩,没齿难忘。不然,柳家灭门之忧,恐在眼前。轻烟跪拜。
这么一说,雨生就知道兹事体大。皇城根下,如若知晓公主与轻烟私自合离,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公主若能自作主张,那还好说;如今恶疾缠身,无法自理,却有一纸离书在身,那皇家是断断不会相信他们是和平解除婚约的,那柳家,估计就是大逆不道要被株连的了!
话说雨生收信之日,公主一行人回到京城,第一时间没有进宫参拜,而是报得信来,说公主在外寒邪入体,此时已经是滴水不进,性命垂危。
贵妃大恸,龙颜大怒,皇家内苑乱做一团。太子直接想把柳家一干人等抓了个七七八八。那封合离信尚且没有给皇帝看见,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
公主一直没有子嗣,皇帝本身就很是恼怒,此番洛阳城一去,便染了恶疾回来。之前崇阳说去洛阳城为母妃寻觅冬日牡丹,回报的信息还是喜气洋洋的;这柳轻烟一去,带回来的公主就染上了恶疾,这怎么能叫人不怀疑,不恼恨!
柳轻烟也是无法,嘴上燎泡都起来了,一边遍访名医,一边派人飞书到洛阳城,急召王雨生进京帮忙,毕竟他身边那几个人,气度着实不凡,不是几个泛泛之辈可以做戏假装的。
张月崂不屑于皇宫内苑之事,天庭之上,这种事情也非常多,天天去解决,总是忙不完的。冤死几个人就冤死几个人好了:“你去又有何用?药石无医之人!”
雨生说道:“不单是公主性命之事。轻烟一家就此缠上官非着实冤枉。再者,我出来十年,也应该回家去看看父母了。”
既然提及到看父母尽孝心,月崂也不好反驳。
“那我们随你去看看吧,”张月崂也只是期望在这人间好好逛逛呢。星离一直辅助雨生修炼,希望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善始善终,于是也同意前往。梨子就别提了,月崂去哪儿,她哪次不是巴巴地望着能够一起的。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京城。
月崂被雨生安排成一位名医,不日后跟随他一起进宫。
雨生求仙多年,身上多了更浓的清绝气息,但要去内廷觐见,还是得换合适的衣衫。那张月崂就更不得了了,居然穿着盘龙纹的内衫,这是有多招杀,在洛阳城他还披了裘皮大氅,如今进了京,暖和一点脱了就露出来了。雨生瞄到一眼,直接呼天。
进城就赶紧把一行人带到裁缝铺子,给他里里外外换了一套朴实一点的郎中衣裳,再悄悄把他换下的衣服折好妥当地藏了起来。
好在月崂对自己的穿着不甚上心,让换就乖乖换上。
但他还是明显比洛阳更喜欢京城,这里的繁华富庶给迷了他的眼,自己可以穿布衣,但是星离要穿好的呀,于是亲自给星离挑了新的暖的,盯着她去内间换上。
他给星离挑的是老板推荐的新花色松针绿的缯丝袄子,大概她自己也看中了,冲月崂笑了一笑。月崂收了她的笑,脸上冰冷冷的,心里却乐滋滋的。
慕梨子也喜欢,也要同一件,嚷着老板再拿一套。老板多有眼力见,微笑着迟迟不动手。月崂发现了,刮了她一下鼻子:“不会少你的,穿你的碧波绿去,你个小丫头!”
慕梨子一嘟嘴,抬起小下巴气呼呼地跟在身后,耍起性子干脆不挑了。
老板讪笑着看着,一副看着小妾争宠的吃瓜嘴脸。
月崂看了老板的神色,跟着雨生迈出门去的腿收回来,拽住慕梨子,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到:“不要在司眠的面前甩脸子!”
慕梨子一听,你俩是真的和好啦哈,于是眼泪泡儿在打转,噤声:好啊,到了这里,跟我讲起三六九等!她孔星离也跟我一样只是仙使嘛!
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委屈巴巴地哭唧唧:“你以前不会这样说人家的,月仙。”
“你以前是个小小儿郎,可爱顽皮一点,那无可厚非;如今你是女儿身,在我俩面前,自然应该放持重一些!”
“噢,月仙儿!”慕梨子还是从前的腔调。
“说‘是,月仙’!”
慕梨子情不自禁还想扭捏一下,一眼望见月崂眼底的凌厉,赶紧伶俐知趣地照着说:“是,月仙!”
月崂这才满意,瞅了一眼星离,星离若无其事地在前面缓步款行,应是有意在等他俩跟上来,月崂加紧跟上。只是不时有路人把眼光落在星离身上,还有人窃窃私语。
月崂顺着他们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星离,果然是清绝仙姿,远异俗人。月崂上前一步,拖起她的袖子,厉声说道:“别磨蹭,快点走!”
星离也是摸不透他这般阴晴不定的态度,也不做反抗,紧走了两步,迎面就是王家派来的轿子。一脚跨上轿子,轻呼:“慕梨呢,随我一起吧?”
慕梨子怼了一句:“慕梨不去!”
月崂一把拍在她的肩上,扒拉她到后面:“你,跟着我的轿子走!”
慕梨子气得一跺脚,只差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划拉两条腿哇哇叫屈了。
雨生看了,还挺赞许月崂,界限分明,绝不暧昧不清。但看慕梨子毕竟是天上女眷,还是忙把自己的轿子让给了慕梨子:“慕梨,你坐这顶,我骑马!”说完把慕梨子请进了轿中。
慕梨一嘟嘴,“还是人间的哥哥好!”
王雨生微笑,跨上护院的高头大马。只是他这一亮相,底下就有人议论的沸沸扬扬,“这不是王丞相的四公子嘛?他回京了哦?”
“成仙了还回来吗?”
“疯的,可怜呢,老婆都走了,这种贵公子少见哦!”
“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还好呢!”
路人的议论让雨生不舒服,但是,更不舒服的,是星离。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王家的生活应该富庶高贵惹人艳羡,平稳靖安的吧!
她深深地理解雨生不愿意呆在京城的心情了,就如同当年自己第一次逃离天庭的心情是一样的。
忍不住撩起帘子来看了一眼打马在前,身形瘦削的王雨生,顿时满眼歉疚和怜爱。恰巧月崂撩起帘子来看路上繁华,抬眼就看见星离满眼的深情,这一幕不经意的黄雀在后,让月崂一颗心酸得去了山西,抱回好大一坛子醋,轿子都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