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直奔公主府先。而公主府早就秘密地被皇城里的太医给堵塞了,府外还站着不少兵丁,柳轻烟在大门口翘首盼望,一看见自家的轿辇出现在巷口,立刻奔了过来,见到王雨生低低地第一句话就是:“家里那边全给围死了。”
王雨生也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感同身受,拍拍轻烟的手背,安慰道:“会没事的。”
随后张月崂跳下轿子,轻烟见高手来了,果然心安许多。他眼尖,立刻注意到梨子是跟在月崂软轿之后,而星离是从轿辇上缓缓走下来的,行到月崂身边的时候,月崂还不由自主地把她护到了身前,心中立刻有了高下,对星离越发恭敬起来。星离也渐渐对这个司空家的公子多了几分好感。
进得府中,公主身边的人被轻烟支走,太医也请他们到别苑休息。
月崂立于厅中,装模作样地拿了线,来诊脉。公主气息汹涌,是极不安稳。但并没有外邪入体,也没有内疾,这样昏沉不醒,滴水不进,当就是她有私心脱离轻烟,得到的上天的轻惩罢了。按理说,这个也应该十天半个月就能自行解了啊!
慕梨子因为是女眷,随侍在侧,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公主,一眼就看出来了,悄声对月崂说:“月仙您看,她的红绳没有摘干净,脚踝处还有一根金丝锞着呢!”
月崂一吐舌头,只是因为这个?自己的手脚也太不利索了,不过索性让这个公主吃点苦头,红绳可以解除,金丝却一旦没有跟随红绳拔出,就只能靠她求生意念是否强烈,能否自行解脱了。这个时候月崂也是爱莫能助。
他只好假意开了一个药方:
半夏轻烟共茴香,桂心一点忆断肠。苦参堪怜独活意,娘子当归定久长。
星离一看,轻轻颔首。这个张月崂也不是不学无术嘛!这半夏,茴香,桂心,苦参,独活,娘子,当归都是中药的名字。只是这药都是寻常,不打紧,但是这个意思却是说公主和轻烟二人已经同室共枕多年,回想起来也是会心有感慨的。如果彼此都能哀怜对方,希望对方活过来,那公主一旦闯过这一关,那日后二人定是长长久久,圆圆满满。
这不过是一个祝福,啥用都没有,就看柳轻烟怎么品了!
柳轻烟为了族人性命,听了月崂的意见,管他有用没用,自然是衣不解带地守在身边,公主开始渐渐恢复意识,会在梦中呓语。柳轻烟就当听见一般,诸多应承。几日下来,感觉比近几年说的话还要多,不免心下感慨。
滴漏之间,十几日就这样滑过去了。
某一日,公主果然缓缓地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的时候,只见柳轻烟乌青着眼睛,乏累地倒在榻旁,气息沉重,眉头紧蹙,一副担惊受怕、六神无主的模样。
公主一怔。往日白皙俊朗意气风发的翩翩佳公子,一眼之间变成一副落魄失神的模样,看样子应该是因为守护自己才憔悴至此。
平日二人都有丫鬟小厮服侍,这样贴心的时刻竟然是从未有过,心中没来由地一颤,忽然生出一丝怜爱,把公主自己都吓了一跳。
于是也没有发出很大的动静,拨了一下床尾的丫头,丫头醒来,她让这个丫头噤声,悄悄给自己扶起更衣,化了妆容,过到一旁饭厅,一边进一些清淡的膳食,一边于席间默默等待。
那边柳轻烟一顿昏睡,几乎到了日上三竿。猛然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是瞅一下公主,结果发现公主居然不在榻上,顿时魂飞魄散,难道……
夺门而出,才听得下人说道公主已经痊愈,人在饭厅,饮食已经恢复。轻烟不可置信,连跑带颠赶了过去,正巧看见公主捏了一个调羹在喝汤,娇羞的样子恍然如当年刚刚嫁进家门之初,一时百感交集,心中五味杂陈,颤颤喊了一句:“崇阳!”
这一声,让崇阳公主差点落下泪来,从嫁进来起,就被她自己选的如意郎君一直呼以公主的名号,从不曾听他一句软话,如今重病起身,他倒一副疼惜的模样,这当真如何是好,合离书都写了的。
崇阳公主放下汤勺,拿起小碗,放到嘴边,一扬脖子,装作喝汤,泪珠儿却大滴地滴入碗中,搞得她一个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众人知趣地退出门外,柳轻烟放轻脚步走到崇阳的身边,不顾身份大忌的箍住了崇阳:“你可把我给吓死了!”
崇阳也软了下来,轻声说了一句:“哪有那么娇气!”
柳轻烟可从来没有得过崇阳这样绵软的一句话,立时男人的气息爆棚,把抱在怀里的崇阳狠狠地亲了一下,崇阳习惯性地推了他一把,他也没有如平时一样傲然地走开,反而贴得更紧。人家说“久别胜新婚”,他们此时倒是难以言说了。可见姻缘这种事情,也是诸多机缘巧合,真不是凡人能够说得清的。
柳轻烟陪着公主用罢早饭,才想起后院还有几个朋友几日都没有去过问,怠慢得不轻。立刻请示公主:“微臣为公主请了洛阳的几个朋友过来,公主要不要一起……”
“不了,”崇阳不好意思地笑了,想起自己恩威并施向人家求子,求解约,回头想起来很是难为情。如今又都彼此认识,自己也不想当一个反反复复之人,故而决定疏离一些。
轻烟也是不想她抛头露面的,所以还蛮支持她这样,左右都是熟悉的朋友,以后分一点内苑的界限,也好和雨生同朝共事,少一些牵扯。
于是叫上贴身小厮,跑去西厢房,探望那几个仙友。
月崂他们正准备启程。
看他喜滋滋地奔进来,立刻笑了:“想必是公主的疾恙已然痊愈。”
轻烟回以一笑:“谢少先生厚助,公主差我厚谢先生。”招手唤来小厮,端上一盘金元宝。
月崂一笑,“我们拿着这些,也忒重了些,公子还是自留吧。”
雨生也在一旁,出言拦阻道:“柳兄不用外道,月崂兄弟还要随我去家门走上一趟。”
柳轻烟这才想起,为了不引起太大动静,雨生回京后,都一直没有回家呢。这个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自然不便久留。
当下只在心中许愿,如若日后这几人有需要自己之处,定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月崂看了他一眼,仿佛听见他许愿似的,说了一句:“想到就要做到喔!”
柳轻烟更是惊为天人,不敢多言了。
只是特意走到星离身边,认认真真地作别,不知道为何,他一直觉得自己千万不能怠慢的,就是这个神情淡漠,性情疏离的女仙。
星离也是自在从容地跟在月崂和雨生身后,跟柳轻烟漠漠地打了一个照面,然后轻启朱唇,叮嘱了一句:“柳大人如果方便,就把公主身边那个婆子放出府外罢!”
轻烟一听,顿时明白,忙作揖回到:“谢仙使提醒。”
一行人转程往王府而去。
没注意几双眼睛使劲盯着,一路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