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不要紧,宝鉴上书:文曲星堕,子夭妻停命自殒。
等等,这是王雨生的命批?儿子夭折,妻子跟人跑了……自己还死了?
不行不行不行,张月崂一阵慌乱,王雨生不能死!上次他吹青玉夹,说他儿子出生了来报喜,自己都懒在梦中,没有去送礼呢,怎么一眼没见,父子两个都遭了厄运?
再有,停妻?自己在人间亲自系上的红绳,里面没有锞金丝啊,怎么断的这么离奇?
非得下去看看了。
记得那日红烛之下,王雨生是相当清醒地走进洞房。
虽然喜事大办,雨生在人前是兴高采烈的,月崂端着酒也感受到了他的满心欢喜。
只是这人多年来养成的端直持重的秉性一时褪不了,愣是把持着自己,断不肯让他张月崂把自己灌醉,失了王家子侄的风范气度。自己只好退在一边,和带来人间游玩的慕梨喝酒吃菜。
那边洞房里,有丫头婆子红眉臊眼操持着,把合卺酒领着俩新人喝了,随即全都识相地退了出去。
原本要听墙角的丫头小厮也是知道四少爷的端正脾气,乖乖地退出了院子,远远地伺候着。
月崂一看大家退了出来,就落在院子里赶紧念了一通月老宝诰以示祝福。最后还不小心瞄到一眼新娘的样子,呀,今日更胜过那日钱塘一睹,新妇仙人儿一般,比起自己的那七个仙女姐姐也是不差,果然是文曲星家的大喜事,上天硬是给了面儿啊。
他,然后就一缕轻烟闪出了院子,同时清清晰晰地听见了身后新娘子苏端端的一声轻俏软哝的笑声,满意地离开了。
在月崂看来,人世间的爱情来得够简单: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果然便是上上之选啊。
殊料,这才三日(人间倒是过了三年),便被慕梨子这个小妖童日日聒噪:月老树异动,王家四子的命批凶险,即刻就将痛失爱子,王家少夫人也由公公操持改嫁他人,王涟王雨生疯魔,半年后将溘然长逝。
文曲星公莫不是疯了!死生有命,他这个倒不是最惊讶,就是看不懂为啥把自家辛苦娶回来的媳妇嫁出去?王雨生倒是遇见什么事情了你这个憨货。
翻身下坛,飞向人间。慕梨追在后面一阵大喊:“主儿,您且多多上心啊,咱可是喝过人家的喜酒的啊!”
慕梨这个小家伙,真真的是好收买,一顿酒就把他的心给拿走了。
这一喊,却让栖在云头的张月崂乖乖拿出了花月宝鉴。内中演绎了二人新婚到断弦的一幕幕,看得月崂心思昏沉。
二人新婚之夜,新郎挑开新妇的盖头,一张明妍俊俏的小脸笑吟吟展现在眼前。
新妇苏端端,钱塘苏家小五儿,深得父亲喜爱,十七出嫁,对方宰相之家、世交之子、正娶明媒,惹得无数人艳羡。
雨生每年都听得从钱塘带过来的讯息,多是讲的端端姑娘的趣事,心中也是暗自期待。近年来哥哥们都相继娶亲生子,偏他一心功名。如今功名加身,又兼那日母亲给他看了端端近年画像,柳眉杏眼,红唇点点,从未女色近身的雨生小哥哥,不免对这新妇很有几分盼望,此刻,活生生明艳艳的女孩在他跟前冲他笑,他开心不已,只是面皮上还是紧紧的。
“雨生哥哥!”端端娇羞地喊了一句。
“嗯。”王雨生拘谨地应了一句。
“我们以后就是夫妇啦!”端端咯咯地笑了起来。
雨生心下纳闷,这有什么好笑的。
端端却大大方方地伸过来两只小手,环腰把他一抱,整个人乖乖地贴将过来。
雨生身上感觉到一阵从未体验过的温软,心下一阵莫名激颤,脑袋却只晓得如拨浪鼓般摇,不可以不可以。
端端仰起头来,呵气如兰,笑眼痴痴,看着自己的雨生哥哥,一派天真亲昵,“什么不可以?”。
小嘴磕碰着雨生的下巴颏,那一丢丢短短的胡茬根儿,惹得她一阵痒痒,叽咯乱笑。
雨生心中渐渐由紧张陌生变成了自然喜欢,可是也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念头,奇奇怪怪:这小娘子,怎么如此不“持重”,倒像是不该叫苏端端,应该叫苏闹闹。
心里还没有思虑清楚呢,小娘子已经松手。她乖乖在一边把礼服褪了,穿着个粉色内扣,不经意的时候,藏在里面的小腿露出一小截,白得让人一阵晕眩,雨生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眼睛使劲闭了起来。
恰是家教甚严,没有去过什么青楼红楼的劳什子地方,无意听来的一鳞半爪化作一知半解,此时就如同一只蚂蚁,悄悄爬上心头,弄得他左右不是。
端端见他眉头故意紧锁的样子,被逗得哈哈大笑,真是讨人喜欢的小哥哥啊,小丫头虽得了婆子们的教诲,但毕竟幼稚,她不由得胆子松了下来,挨着心下慌乱、外表也只见淡淡欢喜的王雨生,箍着这个念叨了好些年的小哥哥的脖子,睁大了漂亮的大眼睛,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