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里外的京都飞龙城中:
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殿之中,深绿色的琉璃瓦房顶下,一只大大的冰晶水晶做的吊灯,悬在金丝楠木大梁下,倒影在象牙白大理石地面上,熠熠闪耀。
从各国运来的奇花异草布置在四周,常年新绿如鲜,一朵朵淡紫色、桃红色、蛋黄色的花相嵌其中。
从望海国运来的红珊瑚,摆在大殿的正中,未经雕琢却巧夺天工,气势雄伟,远看如一团烈火,近看如个渺狭的小世界。
象牙椅的扶手,珊瑚桌上的碗盏,檀木梳妆台的拉手,镶嵌着西域的宝石翡翠,闪烁在每个地方,点亮了每处角落。
整个大殿都凝聚着帝王家的气势和奢华。
这是姬忠良一手设计置办的,比他布置自己的相府还用心,凡是来过的人都夸丞相对公主真是一片忠心。
飞龙国公主尉迟玥,依旧带着蝴蝶面具,将后背挺得笔直坐在桌旁,纤纤素手中握着一只毛笔,笔走如虹,写着日记:
“七月二十七日,晴。望海国来入侵了,烧了二十几里的飞龙珠树林,还殃及了周围的村庄,又要有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了,可恨!
年事已高的仇将军已经前去阻击了。
本不想让他去的。
可是姬丞相说此次事态严重,非老将军去不可。
他还是一听打仗就兴奋,由他吧。
仇将军也真是争强好胜,这朝中事务全由姬丞相一人操劳,太辛苦了!
这十四年来,我每天练功不辍。师父说,照此一两个月后将进入四季神功的第二层夏花灿烂了。
到时身法可更加轻盈,剑舞动的更快,凝气挥剑的时候可射出剑气伤人,抵挡十个大内侍卫进攻,不落下风。
今日,我用木剑找来五人比试,轻松取胜,六人也不是很费劲,七人也能险胜。
明日又要失忆了,父王母后,杀你们的人还未找到,失踪的曹氏也一点下落没有,我好想你们。
我的心好累啊,不知道刺客在哪里,也不想杀人,但心中的仇恨却告诉我,他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我必须要为你们报仇,这是我在痛苦中坚持活下去的意义。”
合上的日记,被吹进窗子的风翻到扉页,只见上面写道:
“玥儿:存善于心,救助生灵,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母后绝笔”
微风仿佛在读这本日记,一页页的翻着:
“一二一四年,中元节,父王母后双双被刺于宫中,我一定为你们报仇。
这天我还中了不明毒药,面带红斑,每二十八天失忆一次。
身边可信之人唯有师父孜敏道长。”
“这些年下来,我发现每过一年,记忆的周期就会缩短一天,现在我是十四天就失忆一次,却始终保持着十四岁时的样子。恐怕最后将一睡不起了吧。”
她抚摸着母后的绝笔,不禁落下泪来,将蝴蝶面具取下,轻轻擦拭。
她五官十分精致,圆润的额头,高挺的鼻子,鼻翼很薄,樱唇半启,瓠犀微露,如果不是满面红斑,好像一尊白瓷娃娃般可爱俏丽。
此时,门外宫女低眉顺眼的前来禀报:“姬丞相求见。”
尉迟玥忙戴起面具,合上日记,藏在没有镜子的梳妆台中说道:“请。”向外殿姗姗而去。
片刻这后,姬丞相带着一个女子,四平八稳地远远走了来。
殿中两个人走路,却只能听到一人的脚步声,沉稳不乱。
待到公主面前,姬忠良站定,微微一屈膝。
尉迟玥客气的说道:“姬丞相免礼,赐坐。”
两个宫女跟着进来,一个搬过一把椅子,一个泡了一壶茶倒上,又匆匆出去了。
尉迟玥收敛起刚才那怜己伤怀的情绪,换上一副君王庄严肃穆的表情,说道:“丞相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尉迟玥年纪虽有二十八岁了,但是容貌和心智由于当年中毒之故,都未成长,还是停留在自己十四岁那年。只能装作老诚持重,来掩饰自己内心对朝堂之事、君臣之间的茫然无措。
她想守住父王的江山,坐好这个江山,就好像能守住对父母的思念一般。
姬丞相煞有介事的说道:“老臣得到消息,望海国不但大举进攻,还派了刺客来暗杀公主。臣还未探明刺客踪迹,更不知是下毒还是行刺,只得寻了一个和您差不多的宫女,来替代,若是真有刺客进得宫来,公主可躲过一劫。”
说完用眼角偷窥公主的表情,他想知道公主对此事的看法,以便迅速做出符合公主想法的对答。
但凡有心机的人都非常重视身边人的细节,因为他们往往通过细节,就能揣摩出别人的心思,哪怕是对方心口不一,有心机的人也能马上看出来。
察言观色,这是姬忠良能坐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基本功之一。
尉迟玥看向后面的女子,那女子身形与自己一般无二,穿得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比起自己这居室之服也不逊色多少,从衣服上应该算有了王室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