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老旧工具是真个不好用,看样子不仅她自己这么觉得,爹妈也一样。
她家阿爹说的那些农具,在这大靖朝时空里,也早经过不知多少代更迭,功能界定很明确,样式上也改良得差不多。
与柳奕在现代所知的工具相比,区别不大,一眼就基本都能分辨得出,只是形状略有差异,名称叫法也不尽相同。
比如铁锹①,柳奕过去只晓得它还能叫铲子。在大靖朝这里也有叫它铲的,还有叫铁耜的,却没有锹这个说法。
一件工具堪不堪用,可不光有个差不多的外形就足够,它还受到材料和工艺的限制。
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难改变,除非遇到跨时代的技术飞跃。
就好像金属和木石的工具比起来,它的强度跟韧性首先就不一样。一般说来,肯定是金属工具更加锋利轻快,更好用。
工具落后,农活却还得那么干,庄稼地它最不受人蒙骗,产出多少也不会欺瞒,付出与收获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一眼得见。
中间的落差,就得靠人力功夫补足,铲一锹土需更加用力,锄一遍地得花更多时间。
是以农家的镰刀久置不用,钝了豁了得磨一磨,锄头犁铧用秃了也得磨一磨,“磨刀不误砍柴工”……都是一个意思,就取个工具锋利则轻快省力。
这时候的普通农夫,不说个个力大如牛,起码跟现代社会里从小读书极少从事体力劳动的同年龄段年轻人比起来,也算得上膂力过人②。
当然,他们和经常跑健身房,见天有肉食,时不常嗑点蛋白粉的健身达人肯定也不一样。
毕竟大靖农夫的伙食太差,且不讲爆发力如何,单就耐力方面来看,不吹嘘一个顶仨,也可以一个顶俩。
说到底,生产工具还比较落后,纯粹的体力劳动需要吃苦下力,这都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年方八岁实际七岁的柳奕小姑娘,不论从哪一方面看来,都只算棵豆芽菜,还没锻炼出强健的肌肉,也没条件长成金刚芭比的体魄。
所以她的那柄小木铲,至多只能当个玩具,真要干起活来就不顶事了。
在这大靖朝,铁器虽已普遍常见,对农家来说依旧需要珍惜。
铁件往往只放在一个工具顶重要的部位,其余一切能用木头替代的地方还基本都是木质。
木质构件,除了需要和铁件组装的部分须斫削③得相对贴合之外,什么柄啊托的,大都是农人们自上山找寻的小杂木,那形态简直能用“随遇而安”千奇百怪来形容,什么直的弯的曲上几个折的都有。
集场上也现成有卖锄头把、木耜杆的,寻常谁又舍得买去。
即便是铁质部件,也多半粗糙笨重,刃口的锋利程度和强度完全不可能跟现代生产的器械相较。
这里又没个统一严格的生产标准,铁器全部依靠铁匠们手工打造,产品自然非常具备匠人们的个性风格。有些东西不仅造型任性,还显示出了古朴又不失幽默的审美情趣。
像她家有一柄蚀口生锈的小锄头,一看便是经年老物件,模糊应是她爷爷的阿爹还在时添置,后她阿翁用罢传给了柳大。
如今虽则全归了柳全,那锄刃已磨没了,就剩下后半截,实心铁疙瘩基本没法使用,除了能充作锤子敲敲甘栗壳、砸砸山胡桃,多数时间只好挂在墙上当个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