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问曦接过面皮看了一看,又拿给身旁刑风也瞧了瞧,问道:“刑少主如何看?”
刑风捏着面皮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分辨了一番,又用两指挑起面皮对着月光左右查看了一会,刑风似是有些累,轻轻吸了口气道:“姜真人,这……好像不是人皮吧。”
姜问曦微微颔首:“对,不是人皮。”
姜仙凝一听不是人皮,立时抹了一把泪转过身问姜问曦:“师尊,这难道不是人皮?那若清师侄也未必就遇了不测?”
姜问曦依旧点点头。
“若不是人皮,那是什么?这眉毛都是一根根生在上面的,若清师侄眉间上一点黑痣也都栩栩如生。若是普通面具,定是做不出的。”姜仙凝凑过去,又看了看那块面皮,果真是丝丝不差,仿若一个双眼空洞的姜若清摊在掌心。
姜问曦微微挪了一步,扶刑风依旧坐在石桌前,自己也在对面落座,略做沉思道:“刑少主可知这面皮为何物?”
刑风点点头,先对刑岳道:“阿岳,这不是姜若清的面皮,你便不要傻愣在那里了,先掌了灯,给姜真人换了茶,便也一起来听听这些日子的事情。”
刑岳听闻这面皮并不是若清的皮,心里便舒服了些,转头一想适才自己想是有些丢人,见个面皮险些就要哭了出来,正低着头不知目光如何安放就听到刑风唤自己掌灯,便一迭声的应着去点那机关灯。
这机关灯若是放在平日闲暇之时,点起来也定然是美轮美奂之景色。只见刑岳拿着火折子,在亭子外寻了一处机关,用火折子一点,片片萤火便自那机关处四散飞舞起来。瞬时便在整个凉亭地面画出一幅幻美的图画,又奔跑着沿着亭柱攀爬而上,点燃了亭柱上几盏莹黄的气死风。便又继续迎头而上,爬上亭梁最后在亭顶汇聚成一盏晶如明月的清灯,沿路亭梁上燃起的点点小风灯随微风轻轻摇曳,如繁星般闪烁不定。
亭外机关的另一端,萤火飞扑四散,亦点燃了一片小桥柱头的小灯,一片萤火闪烁,如条条小龙在水中游弋。
这一派梦幻景色,甚是赏心悦目。饶是在此时这紧张悲怆的时刻,姜仙凝也忍不住称赞了几句:“这灯真真是人间不应有,只得天宫寻啊。如此美景,只能是刑岑凌的手笔吧?”
刑岳点了灯,正给姜问曦和刑风泡茶,便随口应道:“如此美妙的景色当然是我做的。本是想着你跟若清若来人间玩时,给你二人看的。谁知……若清却……”说着,便又恹恹的,倒完茶依旧站到刑风身后去了。
姜仙凝虽是感叹这灯的富丽,神奇,但此时此刻却也是无心欣赏,瘪着嘴叹口气道:“唉,当时若是不留若清师侄一人在外面便好了。本是怕他陷到阵中,如此看来,倒不如陷到阵中好,好歹陷到阵中还有的救……”说着便又有些哽咽。
刑风听两人越说越悲伤,便打断二人:“你二人也勿需如此悲观,姜若清也未必已遭遇不测。这面皮并不是人皮所制。既然姜若清在他们手上,剥了他的脸皮做这人皮面具是最方便的,既是不剥,想来便是不想杀了姜若清。”
姜仙凝点点头:“刑少主分析的极是,只是这面皮如此逼真,若不是人皮,是何物竟可做到如此?”
刑风自石桌上拿起面皮,又端详了一下:“此时,我能知晓的江湖做人皮面具的材料有四种,一种是动物皮,以牛皮居多,节日里娃娃们自镇上买的面具多是牛皮晒干后制成。第二种便是纸做的,以水贴在面上,这种面皮乍看很像,只是甚是易破,表情也不大自然,只能远观亦不能反复使用。第三种,便是最像的,却为正道人士所不齿的人皮面具,这种面具自不必讲,逼真仿若真人无二,传说若是戴的久了人皮便会同脸长在一处,真正就变成那个人了,此法太过残忍,多是传说人间还是难以得见的。
这第四种,便鲜少人知了。我也只是少时听家父讲过,在西域有一种树汁很是粘稠,与水调和于锅中加热,趁温热之时敷于面上,只待水分全部散去只剩树汁时揭下,再着画师绘上此人面上特征,眉眼须发皆由真毛发而制。此法制的面皮活动自如,面部表情栩栩如生,堪称易容之圣品。只是此种树汁稀少,制作方法也颇多秘术。听闻这树汁敷于面上之前要先用猪肉在面上细细薄薄的擦上一层,这一层厚不得薄不得,厚了猪油溶于面皮中便不得成型,薄了那面皮便黏在脸上难以揭下。这面皮使用时也颇多禁忌,每日都要以貂油擦拭,保持容貌光鲜。如此这面皮在江湖中便是只闻其名并不能得见。
这假姜若清戴的这块面皮如此逼真,只能是两种材料,人皮或树汁。这块面皮对着月光很是光亮且并不透气,故此并非人皮,那定然是树汁所做。只是……这树汁面皮,刑风也并不了解。姜真人可是知晓?”
姜问曦微微点头:“树汁面皮我也只见过一次,少时随兄长去西域除魔之时见过一个异人,此人可变化多人模样,用的就是西域的树汁面皮。每次可做数张,在表演时一一贴在面上,便可幻化多人面相。只是并不容易脱落,这假若清的面皮虽是看起来像是树汁,却如此不牢靠,想来也并不是成功的树汁面皮。”
众人均是受教,频频点头。
“师尊,假若清既然易容如此厉害,师尊是何时知晓若清师侄不是真人的?”姜仙凝看着姜问曦,眼中依旧流露着悲伤之情。
“自树下初一见时便知是假。”姜问曦目色柔和,并无往日之冷漠。
“师尊是如何知晓的?”姜仙凝仍旧是不解。
“若清虽是平日里稳重老成,甚是识礼,但与你二人在一起时便全无了修养,只知好勇斗狠,争强好胜。但这假若请,眼神闪躲,虽面上一派尊师重道的礼仪,但却只知晓了若清在外的声名,时时审时度势看似知礼却只是面上功夫。况他对你二人也同样重礼仪,便更令人怀疑。凝儿不是也觉出异样了吗?”
姜仙凝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虽是觉得不对劲,看若清师侄甚是奇怪,但一直想不出因果,若不是师尊质问他,凝儿依旧是不得要领。”
“姜真人若是开始便识得这个若清是假的,为何不早早揭穿他?此时又多过了一天,若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唉……”
刑风一听刑岳在抱怨姜问曦,顿时觉得不妥,便急急打个圆场:“姜真人,阿岳与姜若清情同知己,一时着急才出言不逊,姜真人还是勿怪。”
姜问曦见刑岳愁眉苦脸,想是分外担心姜若清,便微微挂了一丝笑意:“无碍,若清想来并未遇害,也并无何紧急危险之事。”
刑岳急急忙忙道:“姜真人,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