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儿说,这是野草在水里腐烂后,和水里的泥巴搅在一起,生成了沼气,经过太阳暴晒散发出来,非常臭。太阳越大,散发出来的臭味越浓。
李明发出感叹,哎哟!好好的一条河怎么变成这样!
富儿说,不好办,没有人来疏通河道,河里的淤泥就越积越多;淤泥多了,野草自然也多了。再往下发展,这条河沟可能会被淤泥塞满。河道没有了,整个东畈的灌溉就会大受到影响。
富儿指着远处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对李明说,你看,那么好的田现在不种水稻了,就是因为这河里的水少了,供应不到那里去,那里差不多撂荒了。
接着,富儿又往两边指,说,这两边的农田,现在肥力下降了很多,土质不如从前,影响了粮食产量;加上种水稻不赚钱,种起来又很麻烦,所以有人把自家的田改成了鱼池。有些人随便种点什么下去。以前这里都是一年种两季水稻,加一季油菜,现在只种一季水稻。
李明想起读初中时,他经常在作文里写到东畈,“金色的稻浪翻滚”、“沉甸甸的谷子”这些优美的句子,他依然记忆犹新。他对富儿感慨地说,我记得我们小时候上学,每天从这东畈穿过,春天,这里全部种的是油菜。这里的油菜长势格外好,花开之时,金黄黄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早晨,雾气笼罩,油菜花挂着露珠,晶莹剔透;微风吹过,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一些外地来的养蜂人,在田畈中间搭个棚子,住下来放蜂,一住就是很长时间。我们放学后,常常围着观看养蜂人取蜂蜜。养蜂人不让我们看,吓唬我们说,蜜蜂蜇人。其实这家养的蜜蜂是不蜇人的。
富儿说,现在几乎看不到这种场景了,因为田地分到一家一户后,各人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有的还可以什么都不种,所以你想再让这么大一块田畈种同样的东西,是很难的。
李明说,最关键还是要先把这条河道管理好,比如,把河里的淤泥清理出来,放到农田里去,农田变肥了,河道变宽、变深了,蓄水多了,灌溉方便,这一大片农田又成了良田。
富儿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靠人工来清理这条河沟,起码要几百上千人,现在田地分到一家一户,年轻人都打工去了,去哪里找这么多人?就算你找来了,这人工费谁出得起?如果使用机械清理,这样弯弯扭扭的河沟,两边都是泥巴田,根本找不到适合的机械;就算找到了这样的机械,这费用也不便宜啊,谁出钱?叫田主出?田主才不干呢,他们觉得不划算,本来自家种的田不多,赚不了几个钱。
李明问,那以前又是怎么样管理的哟?
富儿说,大集体时,村里人多,每隔几年,大队就会组织群众清理一次河道。那时的人容易组织起来,不用给工钱,只记工分。就靠人挑肩扛,把淤泥挑到田里做肥,两岸的杂草清理干净,要不了几天就能把河道梳理得焕然一新。所以那时你看见的这条河,水面宽,水也深,水质也好;水好好养鱼,也好种田。岗上湾的田都在这东畈上,所以那时他们塆是我们村最富的。
李明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对富儿说,诶,我觉得,这么大的一片河畈田,一望无际,平坦又开阔,最适合集中管理、机械化耕作。分给一家一户,让他们自由耕种,我觉得这样的生产效率太低,收益也会大受影响。要是把它交给哪家搞现代农业的公司,统一规划,连片开发,使用机器生产,要不了几个人,效率提高了,受益还要翻几番。
富儿说,嗯,你说得有道理,正好现在农村劳动力不足。那山岗地,高高低低的,不便于机器耕作的,分给一家一户,想种什么随他。但是这成片的良田,应该实行机械化生产,现代科技这么发达,种田也要沾科技的光。
李明说,发达国家有农场,从作物的种到收,都是靠机械化、自动化完成的。人只要坐在屋里,按一下电钮就行了。总有一天,我们这里也会这样。
富儿问,真的吗,我活不活得到这一天啰?富儿显得很兴奋。
李明说,活得到,快了。
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开阔的地方。有个人正坐在那边钓鱼。
富儿说,又是裸日的跛子,不做事,天天只晓得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