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走到窗边,看到老人正眼含泪水地看着枇杷树,干枯的手指抚摸着树干。
楚歌安静站在窗边,直至老人从衣服里掏出手绢擦完眼,她才开口:“请问您是雷佳慧,雷女士的母亲吗?”
老人顺着声音回头,看到楚歌后愣了下,用带着外地口音的普通话回答:“是我……你是谁?”
“我是您女儿找得疗心师,我叫楚歌。”
老人听完楚歌的介绍,盯了楚歌几秒,嘴里喃喃:“这么快……”
“您女儿因为担心您,不久前出门找您去了,既然您现在回来了,那我就打电话通知她,告诉她您回来了。”
“不行!”老人反应很快。
“怎么了,您不想让您女儿知道您回来了?”
“先别让她知道。”老人说完这句话,就进了一楼。
楚歌见老人回家,立刻转身走进客厅。一道开锁声后,老人进门,换掉脚上的布鞋。
“你刚刚说你是疗心师?”老人好奇地上下打量楚歌。
“对。”
“我改主意了,你过几天再来吧。”
“过几天?可您女儿跟我说得是越早越好,所以我才今天来的。”楚歌不想白跑一趟。
“我想法改了,现在暂且不需要疗心师。”
楚歌看着面前眼皮下塌,皮肤暗黄,眼袋下垂,一脸老年斑的老人:“能告诉我原因吗?”
老人沉默一阵后,走到客厅挂着的遗照面前,伸手隔着玻璃抚摸相框里的人。
“我老伴儿昨晚给我托梦了,让我不用去陪他,安心去跟女儿住,帮着照顾照顾外孙女,他说他没走,一直都在家里陪着我呢……”
一股凉意从楚歌背后升起。她其实并不害怕,只是这好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楚歌环顾四周一圈,什么都没感受到。
也是,她又没有阴阳眼,怎么可能看得到。
“我们六零年就约好了,谁要是先走,另一个绝不独活……”老人侧对着楚歌,楚歌清楚地看见泪水从老人脸上流下,一滴滴落在老人的前襟上。
“耗子药我都喝了,最后还是被他们拖到医院,捡回了半条命。孩子们都不让我走,要轮流接我去他们那儿住……他们的心思我明白,但是……”老人抬手拂掉脸上的泪,“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佩法,心里也全是佩法,没有一天不想他……”
楚歌不会安慰人,沉默许久,只说了三个字:“您节哀。”
“你不知道剩一个人活着多难,我们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如果……我能再跟他说说话,他能从梦里出来见我,就好了……”老人泪眼婆娑地盯着面前的黑白照,用手指擦擦眼。
“见面?”楚歌看一眼遗照,心中萌出一个想法。
“我需要给您女儿打电话,告诉她您回来了,让她放心。但请您安心,我不会今天给您疗心的。”楚歌拨通雷佳慧手机,告诉她,她母亲刚刚回家,情绪不稳定,容易波动,所以今天没法给她疗心,只能改天。
雷佳慧一个劲儿的“好好好——”
“我可能过几天才能来。”
“没事没事,只要能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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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若竹溜到茶几上:“那个雷佳慧是怕她母亲太过悲伤,一心寻死,所以找你的?”
“嗯。”楚歌从冰箱拿出一罐罐装咖啡,扯掉拉环。
“既然她母亲一心求死,为什么不成全她呢,活着又不开心。”
“哪个孩子想没妈?”楚歌拿着咖啡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可痛苦地活着——”若竹突然停住,“对哦,还有你,你能让她……可是,这样的话,想起自己的爱人,心里却没任何感觉,岂不是——还不如死了……”
“这就看她怎么取舍了。”楚歌把喝完的罐子放到茶几上。
“孩子和丈夫?嗯……好难选……”若竹皱眉思索,“如果是你,你选哪个?”
“我?”楚歌听后歪下头,“丈夫。”
“这么快就选好了?”
“当然。”楚歌答得很干脆,“毕竟丈夫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孩子有孩子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
“不怕孩子伤心?”
“这是没办法的事。”楚歌收起二郎腿,“明天要去暗街。”
“干嘛去?”
“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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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兰思淼正毫无形象地躺在三楼床塌上,往嘴里丢葡萄,葡萄刚进嘴,房门一下被拉开,楚歌走了进来,兰思淼嘴里的葡萄刚好卡在嗓子眼儿。他捂着胸口从塌上坐起来,一只手不停拍打着胸口,脸上的五官纠结在一起。
“你走路怎么老是没声?”约摸两分钟后兰思淼停止拍打,他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看着楚歌,恨恨道:“我差点被噎死!”
“没事吧?”楚歌刚刚一直站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刺激到兰思淼。直到兰思淼状态看着好一点,她才靠近。兰思淼的脸因刚刚那颗葡萄,有些涨红,桃花眼里有薄薄一层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