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齐道长眉头一皱,出口答道:“郡王不必自谦,正是郡王来此,才正应由我作陪。”
敬迟知他还有下文,便接话道:“这却不知为何?”
云齐道长笑道:“昔年郡王之兄,去年病逝的完颜宗弼公也曾言道,青羊盛会天下一绝,有缘必要南下一见,也是自此动了在我大宋与金国之间兴起兵戈的心思。
“我青城老掌门听闻此事,对我等弟子说:‘这完颜宗弼实在是一条好汉,若非分处两国,战火又因他而起,我当与他把酒同欢。若是他敢孤身来我蜀中赴这重阳赏菊之会,我必亲自作陪,护他周全。’又是写下了请帖,托人送与忠烈公。”
完颜宗毅听到此处,似乎已是大概猜出他要说出什么话来,刚要抬手说话,只听云齐道长又道:
“只是忠烈公终是没来赴会,便与岳飞将军大战,如今听说宗弼公之弟前来,他便招我前去嘱咐道:‘想来那完颜宗弼的弟兄来此也是为了赴他兄长之约的,只叹他到底不是完颜宗弼那样的英雄,你去作陪便够了。’
“我又问道,可需要与师兄弟同去么?老掌门不由骂我道:‘蠢才,你那些师兄弟个个需要修炼,只因你蠢笨,我才命你前去。此行带上随便带上几个弟子也就是了,你还指望他那不及他兄长万分之一的本事,能看得懂我青城的精妙功法不成?’啊哟,不小心将老掌门骂我之事也给说了出来,这下在弟子面前的可就丢尽脸面了。”
他身后的青城弟子初听他讲起这番话时尚有错愕的,听到后来,不由确是不由紧紧绷住面颊,便要笑了出来,待到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出一阵“噗噗”声,看到云齐道长转过了头,立刻将脸色又拉了下来,好似全都得了吊线风一般。
周清清初听她自贬身份,还是懵懵懂懂,听到后来,方才回过味来:师兄弟勤于修炼也不来此,还不是这平山郡王本事不济?张口闭口是那完颜宗弼英雄好汉,还不是被岳飞将军打得丢盔卸甲,那这完颜宗毅的兄弟就更不是什么了得人物了。再有这云齐道长还算是蠢笨,那先前在沈露姊姊手中出神入化的龙隐剑法又是何人所创,还能作旁人不成?
只是此前从未听说过那完颜宗弼有来青羊宫赏菊的打算,想到此处,周清清不由看向了沈露姊姊。
沈露微微一笑,对她低声说道:“二十年前,完颜宗弼攻我大宋川陕时,因为多有蜀中侠客投军的,还曾动过先行打败我蜀中武林道的心思,放言要‘踏破青城八大洞,诛灭剑门九剑仙’。”
说话间,她见周清清面露疑惑,只得笑道:“这些日后再与你细讲吧。当时我师祖,青城老掌门尘钟子听闻此事便说道,攻打剑阁要付出多少手段不知道,但若是有人来了青城派,自己必定单人作陪,便能让他们流连于青城美景,再也回不去了。那完颜宗弼却是不管在战场上如何得失进退,都再也没派人来过青城,想必是连剑门关也闯不进来吧。”说罢,自己也不由咯咯而笑。
周清清听得明白,哪里是流连于青城美景,分明是全都为青城山上的老松古柏上肥去了才对。她又听沈露道:“这番故事在蜀中是人尽皆知的,只是提起这桩事情,却是人人都记得谁家的汉子死在了那一战中,又有谁家就是在那时候被从富平一路赶了来这蜀中,再也回不去故土。”言及此处,她也就没了话说了。
那完颜宗毅此时确却是面色一沉,道:“云齐大师说笑了。大师的功夫造诣称得上是武林中头一等的,哪会粘得上蠢笨二字?至于我此行,倒确实存了帮我兄长实现夙愿的念头。”
身周的百姓虽然多用的是方言俚语,却也能听得懂几分官话,此刻闻听他这般说话,不由喧嚷了起来。
完颜宗毅身旁的武林高手中,作僧人装扮的还好说,养气功夫总有几分。那些只作寻常武林人装扮的,听着这些百姓叫闹,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虽是听不大懂“瓜宝”、“仙人板板”之类,但看了他们神色,却也有几分明白断然不会是“财源茂盛”、“生意兴隆”之类的好词,当下横眉怒目,只道他们依仗着有青羊、青城两派在此,才越发肆无忌惮。
他们却是不知,蜀中民风悍勇,又是极为团结,当此听说对方乃是金兀术的兄弟,便算是激起了民愤,如今因为有他们素来崇信的青城、青羊两派在此,方才不再多加造次。
若是没了这两派在此,四周围着的百姓早就如潮水般拥了上去,哪怕自己头破血流,断筋伤骨,也要在他身上挠出几道血痕,抓下几块皮肉来。便是此时,外围也是人头攒动,“大爷”、“五哥”之类称呼不绝于耳,摆明是在呼唤再多些兄弟们赶来,非要人人都能踹他一脚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