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宫与青城派俱在蜀中,又俱是道门,还都是修习剑法,因此自建立之时起,两家便格外亲善,更是常有弟子交互往来,甚至结为道侣之事。江湖中不少青城弟子都使一手上乘的青羊剑术,而走在青羊宫中,也随处可见道童切磋青城派的散手擒拿。
两派虽都是道门,但仍是略有区别。青城派乃是入世门派,又不禁道俗,便常有弟子在江湖中行侠仗义;更兼青城派并不只有剑术登峰造极,还有暗器、散手、奇门兵器与之并称为青城四绝。寻常弟子多是拜在青城四座山门其一之下,学得一法,间或又有那聪明绝顶,能够师承多技的天纵之才。
而青羊宫却是出世门派,门下俱是道士,更不在江湖中走动,只在宫内修炼,因此其剑法中便褪去了青城剑术的那几分火性,更添了中正守御之能。江湖中虽不曾有青羊宫道人走动,却常常有人眼高于顶,前去讨教切磋。之后便从蜀中铩羽而归,因此这青羊剑法的名头便也流传了开来。
与主修内丹,修丹鼎的青城派不同,青羊宫中却是修外丹,修符箓的道士居多。
因不禁内丹外丹之说,青羊宫从上古时起,便是道门胜地,更不限修行之人的功法学问,带艺投师者比比皆是,全凭门人信徒自行参悟。如今的青羊宫中,主修内丹,修丹鼎的道士也大有人在。
且说沈露见那门口小道童面色不佳,心中直觉有事,忙带了周清清进了青羊宫,径去向与自己师父云齐道长交好的敬明道长居处。周清清紧紧跟在沈露身后,也是不敢多说一句。
那敬明道长此刻正在屋外石桌上与另一道士弈棋,见到沈露后,立即一推棋枰道:“正事要紧。”那老道也不答话,低头伸手将棋子一一分拣装了。
敬明道长道:“露儿,你来了。”
沈露道:“敬明师叔、敬徽师叔好。”
那敬明道长又像是有什么话实在难言,转口问道:“露儿,你身后这位姑娘是谁?看着脚下功夫倒不像是青城弟子。”
沈露道:“正要向道长介绍,这是恒山弟子周清清。”周清清忙低头见礼,受着这身周气氛压迫,一点也不敢乱动。
两眼眯缝中,周清清只见那敬明道长道袍下摆鼓动了一丝,耳中又听到另一个收拾棋枰的敬徽道长问道:“恒山遗脉?令师乃是周道长还是邓道长?”
周清清忙道:“家师是周道长。”
敬徽道长道:“敬明,你与露儿自去偏殿吧。我也有话要说与周姑娘。”敬明道长当即称是,带了沈露去了别处。
周清清看到了沈露临走时投来的示意安心的眼神,站在此处却是不知何意,忽然听那敬徽道长道:“不要害怕,我与周道长乃是旧识。你且坐下。”
周清清来到石凳前,却是不敢安坐,只坐了半个身子,又听敬徽道长道:“周道长曾在蜀中游历过一段时日,与我多有交往。不用害怕,你且抬起头来。”
周清清抬起头来,才发现敬徽道长已经收拾好了棋盘。只见他样貌瘦削,双眼中时而透出练剑之人特有的精光,那是唯有同为剑道中人才能看到的。敬徽道长年过六旬,头发眉毛将白未白,与身上浆洗过后的深灰道袍却是格外相配。
敬徽道长看向她道:“不错。看你双眼中的神色,想来是已经得了周道兄的剑意真传了,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恒山派的剑道高手。”又道:“想是你年纪小,恒山派又早已不同于往日,因此很多故事不曾说与你听,亦或你不曾记在心上。
“恒山派与青城派昔年并称为‘剑道两座山’,曾经互相往来可是十分密切。而我青羊宫同是修剑,又哪会与你们两派的关系差了?纵是如今,你们恒山派遭逢大难,但我们可是不敢忘了昔日的情分的。”
周清清听到此处,哪还会再绷着脸,又听敬徽道长道:“我与周道兄平辈论交,你便称呼我一声师叔吧。你在青羊宫中不必拘束,自可随意走动,有人问起,你只说是我在外的师侄便可。”
周清清忙谢过道长,此时不比刚才,没了几分疏离,便张嘴问道:“敢问敬徽师叔,那郑刚中郑大人与沈鹤伯父可是来过此处?”
敬徽道长神色一暗,低声道:“不错,郑大人正在此处。只是沈鹤他为了保护郑大人,半途之上便去世了。”
周清清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终于明白了敬明道长为何要将沈露她单独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