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秋再看落款,正是“卖药道人周”五个字。
丐帮众人心里一懵,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恍恍惚惚间,不知是谁道:“这周道人究竟跟了咱们几天了?他是怎么摸进咱们丐帮分舵的?”
此话一出,简秋顿时惊起了一身冷汗,不自禁地便想起了临安分舵所遭的横祸,立刻道:“你们快去四周看看。”
众弟子领命而出后,简秋却是扭过身子,又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来,这一封信写得密密麻麻,落款的名字却成了“孙向岳”。
他看了看这两封信,纸张与笔墨是一样的,墨迹之中还都混杂着一些不应出现的杂质。而观其顿笔也可看出,这两封信应是一人同时所写;署名虽是周道人和孙向岳两人,书写者却毫不避讳被旁人看出,足见此人的胆大。
简秋初时看到此信还算镇定,待看到中段时则又惊又气又笑,看到末尾,却是面色变得十分苍白了。思量了一时,他连忙冲出房间,招呼众人收拾行装,要众人分别乔装返回临安,又安排洪州城中的分舵暂时疏散,自己则先行一步往江州城赶去。
却说昨夜众人昏昏沉沉睡熟之后,孙向岳却是爬起了身子。眼见得众人横七竖八,睡相实在不雅,孙向岳也只得无奈一笑,穿起衣服,轻轻提脚走向窗边,右手向腰间一抹,手中已经多了一杆狼毫和约莫半刀徽纸,又向左袖一划,便掏出一块方砚和包好的墨碇放在了窗台上。
孙向岳瞥眼看了看屋内众人,不由暗道,白日间走东串西,挤来挤去,要凑齐这文房四宝还真是费了些功夫;不说你们弟兄累的够呛,似我这般的“三只手”也有些吃不消啊。
他甩手向着窗外一振,一条长索已经射向了院内一角,手腕又是一勾,长索已经带着一方砚台飞回。故技重施之下,一个末端绑着手帕的绳索又向着院内另一角防备走水的水缸射去,只是这次长索飞回时,末端的手帕已经打湿了。
眼下距离七月十五中元节过后短短几日,正是月相中的“下凸月”之时。孙向岳就着砚台把手帕上的水拧出,轻轻研了研墨,对着窗前刚刚升起的盈盈月光,下笔写道:
“简兄亲鉴:向岳实与周道人相识已久。前日于滕王阁上多有隐瞒,实应万死谢罪,奈何身负重任,不敢轻易交与他人之手,故今日匆匆脱身而去。他日相逢,弟必凭简兄任意处置。
“弟与周道人多有往来。今番出门,实因家师‘鼓上蚤’时迁追查字画一事,命我报信与周师叔,偶经贵派,不想误打误撞,得知此事多番隐情。
“简兄万万提防,贵派身处大劫之时,需小心祸起萧墙之变。临安分舵遭逢大难,令堂知会别处分舵,亦心存告诫帮众务必防备身侧弟兄相叛,致使手足相残之意。弟悄然离去,正因敌人环伺在暗,你我行事在明,身负干系重大而不得不防尔。
“简兄身为忠良之后,一身武人之气,忠肝义胆日月可鉴,弟心仰慕与信任兼而有之,故以实相告。然简兄亦当明察身边弟兄,万勿轻易将此实情托付。
“弟心中尚有一处疑虑不可不说,临安分舵遭袭后,若敌人果真有意监视,必会派人跟踪与你;令堂当日虽派遣陈长老赶赴临安,却未对江州滕王阁总舵作出布置。那日我等匆匆被打发离开,不知令堂心中是否已打定主意,亲自坐镇江州危险之地。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多言不足辞罪。伏冀他日太平盛世,简兄与弟把酒言欢,今日之事亦可付之一笑。弟孙向岳顿首再拜。”
写毕,他轻轻将这一页拿了起来,轻轻吹了一吹,放在旁边晾干。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丐帮诸位朋友:吾已与家侄向岳相见。近来家侄承蒙诸位照顾,他日必有厚报。卖药道人周”的字样。
这封信遣词用字十分简练疏旷,却是因为刚刚研出的墨已经不够了。
把两页信拿到一边后,孙向岳忙轻手轻脚地收拾了起来。回头看了看兀自熟睡的一众丐帮弟子,他虽然满腹心事,却也不由得促狭起来,将两封信封入一个信封,又将信封塞入一个丐帮弟子的裤子中,对着简兄无声笑道:“要劳你明日辛苦寻找一番了。”
说完,孙向岳反身探出窗子,一手轻托砚台,另一手稳定身形,双脚在窗沿边轻轻一蹬,便已经飞了起来,轻轻巧巧地便落在了院子的墙边。又是一个箭步,已经翻上了围墙。
孙向岳诸事办完,只待天明乔装出城去寻周道人便是,心思也不由越发轻松了起来,脚下不自觉地,便踏出了师父时迁传授的匿踪十三步。十三步一过,只见他已经离了丐帮快有一条巷子了。
孙向岳回过神来,看了看身后,想到明日不知是何人要去翻那丐帮弟子裤裆时,几乎便要笑出声来,忙又静了静心,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