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贺不语。
严慧琳说:“他跟刘总很熟,不过我在清泉工作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丈夫一直想让我进大学工作,但我坚持自己出来找工作,最早他甚至不知道我在什么单位上班。他虽然跟刘总熟,但他很瞧不起清泉集团这样的企业,多次让我离开清泉回到大学。刘总也是最近才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秦大贺没有说话。这时严慧琳转换了话题,她说:“大贺,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我见到那个遇到车祸的人那么难过吗?”
秦大贺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我爸爸也是因为车祸去世的。”她的泪水又掉了下来,她说:“那年和那个人年龄也差不多。”
“对不起。”秦大贺说。
“也是骑的自行车。那年我刚初中毕业,在学校出了点事,爸爸为此神情恍惚。他在附近的一个工厂上班,回来的时候就出事了。”
严慧琳控制不住,她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秦大贺不知如何安慰她,他束手无策地站着。
“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他!”严慧琳哭着说。
秦大贺递给她几张纸巾,严慧琳没有接,她抬起头,涕泪俱下地说:“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烂的,我比你烂多了,我比潘金莲还烂!”
秦大贺安慰她说:“别这样,谁都会犯点错误的。”
“可是你知道我犯的什么错误吗?你想都想不到的!”严慧琳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但我不会告诉你!永远也不会告诉你!你休想!”
严慧琳突然一边哭一边说:“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秦大贺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严慧琳又说:“对不起!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
严慧琳在台阶上坐着,她慢慢停止了抽泣,用秦大贺递给她的纸巾擦眼泪。
她逐渐平静了下来,她在台阶上坐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
“大贺,你在简历上写的在南方的那几年,我那时候也在那个城市。”严慧琳突然说,“不过我在工厂打工,是个厂妹。”
秦大贺吃了一惊,他算了一下,然后说:“那你才十几岁啊!”
“我不到十六岁就到了那个城市,是我表姐带我去的,二十岁又跟她到了北京,后来通过自学考试拿了个文凭,再后来又考研。”严慧琳说。
“那你很厉害啊!”秦大贺说,“我也考过研,没考上。”
“唉,黑塞有首诗:没有一棵树能看到另一棵树,每一棵树都很孤独;没有一个人能读懂另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很孤独。”严慧琳说。
她站了起来,她说:“走吧,该下山了。都半下午了,中午都没吃饭呢。”
他们默默前行。
走了一会儿,秦大贺突然说:“慧琳,你等我一下,我送你个礼物。”
他看四下无人,就爬上了旁边的矮墙,然后站在墙上,从挨着墙的一棵树上取下来一个蝉蜕。他跳了下来,把它放在严慧琳的手上。
严慧琳看着手心里的蝉蜕,她哈哈大笑着说:“秦大贺,你好幼稚啊!竟然用这种方式安慰我!”
“这叫解脱。”秦大贺说。
“谢谢你啊!大贺。”严慧琳感激地看了秦大贺一眼。
走了一会儿,严慧琳突然说:“其实这几年我特别想从婚姻里解脱出来。当年我嫁给我丈夫的原因和你的那个女同学一样,是看上了他的地位和工作。但是这几年来我的思想变了,我特别想独立,不想活在他的阴影里。他瞧不起我的工作,我也瞧不起他的工作。”
秦大贺吃了一惊,“你不是说你丈夫是大学教授,还是经济学家吗?”
“什么经济学家?糊弄人的!”
秦大贺无言以对。
严慧琳说:“这都是我犯的错。好了,不说这个了。”
已经能看见香山公园的大门的时候,严慧琳站住了,她说:“大贺,有一件事我要求你!”
秦大贺疑惑地看着她。
严慧琳眼含泪水地说:“你一定要把《武松和潘金莲的故事》写出来!你一定要救潘金莲!你救了她,也就是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