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见惯不惊,淡淡瞅了几眼秋纹。见头发散乱着,衣裙皆脏污,低着头,嘴里塞着帕子,但一双眼睛却又露着冤枉的神色。
春琴心里一动。
草庐久不生事。但打前儿,老太太将掌家钥匙交与孙姨娘,那一二年里,家下人不断生事。不是这里少了银子,就是那里短了衣料子。说不完的琐碎事。
下人盗窃这事儿,每个大户人家都有,只是惩戒法子不同。
春琴心里记挂史兰泽的书信。
她略略识字。一月了。兰泽还未回信,委实叫她思念。史兰泽虽是府里的寄居客,但到底是主子的亲眷。她虽被家下人明里暗里地奉承,叫一声“琴姑娘”,但她知晓,下人就是下人。主仆有分。春琴只愿:史兰泽提亲,老太太发慈悲,允了他们,外头过日子。如此,就不枉一生了。
因有心事,即便草庐被窃,春琴仍不十分放在心上。
“前一个月。”
春琴皱了皱眉。
“这丫头挺胆大的。一个月,路径都没摸熟,就敢行窃了?”她不免又打量一下秋纹。这丫头挺俊的。一个烧火丫头胆敢溜进大爷的卧房行窃,且还顺利得了手?听着,总觉蹊跷。
那老姨奶奶生前住着的屋子,就在大爷卧房隔壁的胳膊。
屋子虽空了,但东西都在,也都有人看着。
因两处卧房离得近,说是大爷的卧房,也未有错。
这个丫头吃了豹子胆了,就算一时未曾发觉,但她住在厦房,晚上一溜儿的通铺,身边藏着个明晃晃的金钏,就不担心被人发现么?
“姑娘,贼人胆儿都大。她是外头买来的,不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儿。鬼知道她在外面干过什么龌龊事?”
得悉金钏被盗,潘娘子也好了奇,不知贼人是谁。
一会子女儿过来,义愤填膺地扯住她,叫她去厦房,去看秋纹的通铺,竟在她床底下的一个小包袱里搜到了金钏。
秋纹是小厨房里的人,领教她的便是潘娘子。
潘娘子未免有些慌张。
春雁就出主意:“娘啊,既搜到东西了,那咱们赶紧去禀报大爷呀。人赃俱获,这贼人就是秋纹。”
潘娘子还不忘问:“女儿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春雁有些支吾,语速又极快:“娘啊,我也是碰巧儿进来。因寻个猫儿,猫儿窜进了门,我就顺道开了门。猫儿往床底下窜溜,我也就蹲床底下瞧。猫儿将通铺底下一个包袱踩脏了,我好心拽起收拾,可巧一副金钏哐当掉了出来,吓了我一跳。我还不信,虽黄澄澄的,只以为是假的。但想想都是当奴才的,谁又能有这么好的物件?听说老姨奶奶屋里遭了贼人,也是丢了一副金钏。我就去找保管的嬷嬷。嬷嬷说就是!她又哭又笑的,只念叨我是好人。若不是我,这副金钏哪能这么快的工夫寻出来?”
女儿说什么,潘娘子都是信的。
她即叫人将秋纹捆了。秋纹正在烧火。猝不及防,人就被绑了。那嬷嬷也过来了,听是一个烧火丫头干的贼事,上前就替她一脚。
秋纹更是懵懂,但她看着春雁得意的眼神,便知被算计了。
从嬷嬷的口中,秋纹知道自己成了个贼,偷东西的贼,偷金钏的贼。众人指指点点,唾沫星子都往脸上喷,百口莫辩。
那春雁更在她嘴里塞帕子。
史溪墨和柳剑染也就进了草庐。
一众丫头婆子立在廊下,鸦雀无声。
草庐当然不是真正的草庐。那些大户人家的摆设,一概不缺。只是他高雅,昂贵的东西不多。他喜好别致。
那半空中就有鸽子飞下,稳稳立在屋檐的铃铛上。
鸽子咕咕鸣叫,腿脚上绑着一封信件。
史溪墨和柳剑染的神色俱都紧张起来。
柳剑染上前一步,鸽子扑闪翅膀飞来,他顺手儿解下绳索,将书信递给溪墨,目光之余,却又瞥向秋纹。
秋纹绑在柱子上,口不能言,所谓“人赃俱获”,若激烈抗争,受屈的还是自己。不如以待时机,再求辩解。
溪墨没看绑着的烧火丫头。
书信重要。当务之急是看信。
这是北宁王既来的书信。
其他琐事,就算再重要,也要往后放一放。
他捏着书信,径直经过秋纹身边,却对着柳剑染:“此等琐事,且交与你。”
一品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