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药好了。”
苏洛央端着仍冒着烟的如墨汁般的药推门而入,盈盈笑道,“快给那位姑娘服下。”
她探头望了一眼气息渐趋平稳的颜曦,蓦地松了一口气,对着紧绷着神经的颜澈道,“这位姑娘,很快便会醒来的,殿下不必担心。”
颜澈没有回头,伸出手,言简意赅。
“药。”
苏洛央忙递上前。
她从未见过这般细腻温柔的颜澈,与面对着她时的阴鸷狠厉大相庭径。若不是她知晓躺在床上的,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都要误会了,面前的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她想起关于这两兄妹的流言蜚语,幽然一叹,想必这两人,把彼此,当作自己生命中唯一的温暖罢。
颜澈吹凉了些,才拿着勺子往颜曦紧闭的嘴唇里灌。
“殿下!不能喝啊!”
一道熟悉的影子从她眼前掠过,扑上前打翻了药碗。她的发髻凌乱,面色苍白,倏然跪下,哭得梨花带雨,一遍一遍道,“殿下!不能喝啊!”
药溅了一地,一片狼藉。
是李沐菲。
苏洛央扯起嘴角,像是才望见她似的,瞪大了双眼,讶然道,“沐菲姐姐,你怎会在这里?殿下的寝殿,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的?”
颜澈面色微寒,还保持着端起碗的姿势,没有动。
他曲起手指,面上大有山雨欲来的趋势。
李沐菲浑身颤抖,也来不及反驳苏洛央暗含讽刺的话语,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狠狠砸在地上,发出铿锵的声音。殷红的血顺着额头淌下来,同透明的眼泪混合在一起,甚是骇人。
颜澈嘴唇微动,“你是谁?”
李沐菲被他的脸色给骇住了,颤抖着嘴唇。
“奴婢、奴婢是邀月楼的舞姬。”
她指着苏洛央,声泪俱下,“奴婢亲眼看到苏洛央往这药里下了毒……殿下,这贱人分明是想害您啊!”
当真是愚不可及。
李沐菲这一招,着实有些拙劣。
苏洛央轻轻瞥了一眼颜澈,只见他仅仅是脸色暗沉,并无多大的波动。但她到底不敢遂以揣测他的心思,生怕行错一招棋便惹上一身的腥,落得个覆水难收的下场。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颜澈,声音颤了颤,微不可察。
“殿下……不信我?”
颜澈没说信,亦没说不信。
苏洛央深知颜澈生性多疑,这段时间她给他的药,他都要人试了才用,而这次他没有试便直接给颜曦,也是他紧张颜曦的缘故。而李沐菲贸然跳出来指摘她,以决绝的姿态打翻了药,无疑是让他动摇了。
他动摇了。
颜澈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她。
她咬了咬唇,目光咄咄逼人,“李沐菲,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下了毒?”
“我亲眼看见的,那还会有假?”
她亦不甘示弱地反驳。
苏洛央冷哼,尖长的指甲抠着手心,刺骨的疼痛激得她一震。她扬起头,斜睨着跪在地上的李沐菲,“除了你,当时可还有其他人?”
李沐菲一愣。
“不曾。”
“那便是没证据了。”
颜澈的脸色越发阴沉,他攥着勺,指尖发白。
李沐菲骇得又是一颤,她看出来躺在床上这女人对于颜澈的重要,不敢有分毫的含糊,声音里隐隐有哭腔,“殿下,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奴婢亲眼看到,苏洛央这贱人往这药里下了毒。若殿下您不信,一试便知。”
苏洛央冷笑。
“若我想要害人,还需下毒,直接换药便是,这样更不是杀人于无形?轮得到你来拆穿我?李沐菲,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些。”
她望向颜澈,目光灼灼。
但颜澈别过头,恍若未察。
他不信。
应该说,谁的话,他都不信。
他只信他自己。
苏洛央宛如掉进了冰窖里,钻心的疼痛蔓延而来。她慢慢地、慢慢地攥紧了拳头,往前走了一步,姿态里掺杂着凛冽与决绝。
“奴婢方才熬的药还剩了些,若殿下不信,奴婢愿以身试毒。”
颜澈笔直的身子蓦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