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刮越大,火把上的火苗连成一道蓝色的细线,随时都可能熄灭。了望塔被风吹得东摇西晃,每一次都让上边的两人怀疑下一次塔体就可能坍塌,每一次塔体都在风中吱吱嘎嘎的站稳了脚。不知什么时候,雪也开始下了起来,雪花被大风蹂躏成一颗颗圆粒,夹杂在风里四处横扫。
寒风如刀,雪粒如铁。刀割在肢体上,一道一道如遭刀剐之刑。雪打在身上,一颗一颗坚硬无比,沾了身就不再下来,两个人很快就像冰雕雪筑一般,皮甲外边多了一层薄薄的冰甲。
“天……太冷,风……太大,也许我们两个该找个避风的凹口歇上一歇,不然等不到换班的人来就被冻死了!”张秀上下牙齿打架,磕磕绊绊的道。
“嗯!”李广冷哼一声,并不动势。并非是他不想动,着实因为他一直保持着抬头挺胸的威严,四肢暂时僵硬无法动腾。
“跟你打个赌!匈奴人绝对不会在这倒霉天里进攻我大汉边关,巡察的监军也不会在这种天气出来查探,所以我们两个擅自离岗的事情不会被人发现!”
张秀顺着天梯往下攀爬,李广正自活动僵硬的四肢,听他如此说心中猛的一紧,问道:“如果被发现会怎样?”
“文帝发了慈悲心,废除了死刑。你我这算是擅离职守之罪,被抓住后免不了得捱三百军棍!”
“哦,只是三百军棍!”李广活动着僵硬的四肢,也上了天梯准备往下爬。据他所知,汉朝的军规源自韩信,以严著称。相传点名不到便是杀头之罪,听到只是三百军棍,顿时安了心。
“只是三百军棍?”张秀学着李广的腔调怪声怪气的道:“你是良家子弟,没有吃过大牢里边的苦,知道我们私下里是怎么说三百军棍的吗?没错!文帝是废除了死刑,可现在的刑罚不是比以前轻了而是比以前重了。以前犯小罪者,也就苦役两到三年罢了,现在犯小罪者与死刑无异。三百军棍!你以为人人都能捱得了那三百军棍?幸运的,捱上一百军棍便死了。稍微不幸的是捱上两百军棍方死,最为不幸的是捱上三百军棍竟不死。没错,命是捞着了,可腿脚早已被打断,落下个极大的伤残,这一辈子可怎么活啊。”
说话间脚已踩到地面,李广却犹豫起来,心道万一要被监军查到自己开了小差,这次穿越可谓是惨淡收场。
“站在那里愣什么?”张秀走到近前,拽着李广便走,道:“白天入林逮兔子时,发现山脚有个洞穴,里边干干净净正好藏身!”
两人迎风顶雪走了没多远,便来到张秀口中所说的山洞,在洞口随便搂了一把枯叶断枝进入洞中生了火。张秀确是一个好赌的人,随便什么东西都要赌上一赌,比如,取出火镰打火时他会说:“李广,我们来赌一赌,看几下能把火点燃,赌注吗就是一会等火小了谁去外边搂柴火!”再比如他捡起一个枝丫凑到火旁会说:“李广,我们再来赌一赌,你猜这枝树枝上残留的的枯叶是单数还是双数,赌注吗就是天亮回去后的那顿早饭。赢的人吃双份,输的人只能饿肚子了。”
张秀的赌已经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不是一个赌徒,他已将赌当作生活中的必需品。一般的赌徒,赌瓦当的时候心里边没有一点的负担,心情愉快怡然自得。赌金银时,心里边已经开始紧张,患得患失满头大汗。当开始赌前途、性命、居所时,心里边的紧张会达到顶点,手脚哆哆嗦嗦不能自控,完全是一副以命相搏的姿态。张秀不这样,无论他赌什么,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好像赌的都是瓦当一般。
外边的风声呜呜怪叫,两人聚在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李广问他这么爱赌,究竟是赢得多还是输得多,张秀沉思片刻,摇摇头道:“算不清了,不过有两次赌这辈子无法忘掉,反正无事可以给你讲讲!”
两人四平八稳的在火前坐下,伸手架在火上烤着。张秀双目注视火苗片刻,开始讲了起来。
张秀说,在他还没有为盗之前,靠赌都能够不愁吃喝,所以在他所处的那个亭里小有名气,乡里、县里甚至于外县的人也常有慕名而来与他对赌的。
他有一个钱搭子,是用最好的牛皮制成的,内外两层。外边那层装着大钱,每当有一千个的时候就换成一两金子放入内层,最多的时候一共有三斤十四两黄金外带七百二十个大钱。讲的这时,张秀洋洋得意,道:“知道吗?一个家有奴仆伺候的中等人家,一年所费黄金不过七八两,我当时的钱够一个中等人家啥心不操的过上十多年了!”
张秀说,在他十八岁以前他养了一条好狗,三乡十八村是出了名的,哪条狗都打不过他的狗,总有人来给他送钱。可惜,那条狗终于老了,在一次打斗中被一条年青的狗咬得大败。腿瘸了,脖子上拉出一条血口子,嘴上还掉了一块肉,里边的牙齿通过豁口可以看得清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