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一处寻常百姓居住区内,青石墙,灰白瓦,棕木门,房梁上挂着两丈大红红绸,屋檐下的灯笼随着夜风微微晃动,灯内烛火忽明忽暗,一切都与前后左右的平常小院毫无分别。越里走去,黑夜的小院看不清周边情景,唯听得到墙边树梢上的叶子“莎莎”作响,从正屋内透出的一点微弱的暖黄色的灯光显示主人尚未歇息,投在窗纸上的暗影可看出是两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只是屋内传出来的对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如何了?”前面站着的人率先开口,声音感觉很是低磁温润,且有些故意压低,不觉会想起情人间的耳语情话,叫人心生好感。
“这次成功了,只待二人大婚后便可徐徐图之。”后一人虽是微微垂着头答话,声音听着刚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恭敬谦卑且无任何情绪可言,就像说着在平常不过的话语。
“好,你记得嘱咐她,不要操之过急,以免惹人怀疑。”不难听出当听到背后人说完“成功”二字时男子语气里的一点愉悦,随后又像想起什么,微沉的声音不觉让人浑身一冷,“大将军府的人呢?”
“主上安心,她虽欺善怕恶,却也是个审时度势的,况且她那把柄也能束缚她一辈子。”仍然毫无波动,只是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微光因为身前人背对着而他又低着头倒是没有被发现。
“如此甚好。”轻轻点了点头,背后男子叫他过了半晌也没有话便悄无声息的转身欲走,只是刚准备伸手开门耳边就传来一声似叹似讽似狂似哀的轻语:“凌沅皇朝,叫了两百多年了,如今也该改改了。”男子脚步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开门而出,消失在寂静的小院,只是偶尔微拂过的风像是沾染了冬日里的寒意一般冷心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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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
一座富丽精致的华贵殿阁,廊下的八盏八宝玲珑灯在夜风中兀自岿然不动的就像不会灭一般照耀着这里的红墙碧瓦,屋内一片灯火阑珊,开启着的红木大门里不时有穿着黄衣交领窄袖的丫头们端着托盘进进出出,离的近了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只是看丫头们忧愁着一张脸从里面走出便知道里面主子没有好好用膳。
这时大门被最后一个丫头出来轻轻关上,里面的谈话也悄然传出,丫头好似是不想知道关于主子过多的事,关了门便脚步匆匆的更上前头走的有些远的大队伍。
“姑娘你已两餐未进食了,昨日也只是吃了一碟燕窝糕,若是传了出去说姑娘你为了太子大婚茶饭不思可怎么好?”一穿着妃色抹胸襦裙长得清秀的丫头立在穿着白色银丝绣花纹寝衣的女子旁双眉紧蹙忧心说道,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自家姑娘一时难掩周身的寒凉气势,不由得心中有些讪讪,虽说跟了姑娘这么多年,可到底平日里的姑娘都是一副高贵优雅的帝都第一美人模样,如今这样,她也不过这段时日见过一两次罢了。
坐着的女子一身白色丝质贴身寝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窈窕身段,垂下来的衣摆无一点折痕便知衣料上等,裙摆领口处用银丝绣着的繁复花纹更是衬得女子华贵不可言;女子长着一双凤目,眼尾上挑,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独特的神韵,十分超凡脱俗,只是黛眉微蹙,微抿着的菱唇可看出她心情不佳;挺翘而精致的鼻梁,白皙而玲珑的脸型,尚未拆除的凌虚发髻上只有一根银凤镂花长簪,一眼望去,自然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高贵不可攀的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谁敢说出去?你说,羿尧娶一个外来女子是为了堵住朝臣与贵女们欲结亲的想法还是他真的心仪那女子?”女子敛了方才一瞬间的阴寒,声音甚是优美动听,柔声问出的话也没有指望身后丫头回答的意思便双手交叠至于小腹间悠然起身,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高贵端庄,她便又是帝都第一美人。“不过这太子妃嘛,立了尚能废,废不了嘛,人总有生老病死的时候。”视线凝向梳妆台前的窗棂下开的正艳的牡丹,嗓音有些如梦似幻般叫人忘忧,只是这话里的意思却让丫头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浑身去坠冰窖般不得暖意。
果然呢,姑娘昔日便说过,只要阻挡她成为太子妃的,无论神佛皆一并除去,这已成了姑娘的一个执念,从几年前见到太子第一面起便有的执念,也幸得太子自小性子冷漠淡薄不近女色,姑娘这才不急。只是如今太子却娶了一个从未在帝都听过说过看过的小小城主之女,那一切还会如姑娘所愿吗?她不知道!
——再次割一下——
凌沅境内的一座深山内,高大挺拔的树木遮住了从天际撒下来的皎皎月光,“呼呼”风声一阵一阵,树叶投在地面上的影子显得有些隐隐绰绰,给这芳菲三月夜里徒增一分阴森恐怖。隐匿在树林深处的一座小小木屋,从大开的窗户外可看见一黑衣男子独坐于书案前手里拿着什么正低头看着凝眉思索,一灯如豆,灯光轻晃以至于屋内整个景象愈发朦胧不清。
一道黑影突然闪现,在书桌前右膝跪地,右手握拳至于右腿外侧笔直竖着,左手紧紧扣住左腰侧的一柄剑,垂头恭声道:“主子,属下暗中探过,此药是元明方丈于几年前锦姑娘初来静云寺时所赠,至于具体名字、功效与元明方丈的用意怕只有他二人和锦姑娘的贴身丫鬟知晓。”
男子听后抬起头,赫然便是几日前锦华在静云寺所救之人,他换下了锦华给他的素色衣裳,一袭黑衣把他身上的冷傲凛然气势显露显露无疑,五官较受伤时看到的更显刚硬不凡,脸色也已恢复正常血色,可见伤势并无大碍。右手执着药瓶轻轻摩挲,这瓶子与平常伤药看起来一般无二,没用过的人又怎知会有如此疗效呢,他胸前深可见骨的刀伤他自己都无确切把握能性命无虞。便就是这药,她不过是只帮他抹了一次,隔日醒来他不仅可以下床走动,甚至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如今更是连血痂也掉了只余一条贯穿胸口与腰腹间的粉色。她虽然救了他一命,但是他的身份注定他无法已平常人的法子回报,且男女到底有别,而且这药治伤有奇效天下间却没有传闻,便可见其贵重不可多得。再有一点这也是元明方丈亲自赠与她的,她一无功底无内力的深闺女子,如何能用得上如此效用的伤药呢?这也是不得不让他多上心的原因。
想到此处,他略想一番,便沉声说道:“既然查不到,那便暗中注意着锦府,特别是锦华,别叫人发现。”说完就看着药瓶有些出神。
黑衣男子微微抬起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发现主子竟又看着那小小药瓶出神,再准备回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欲出不出,只得低头轻唤一声,“主子?”
男子闻声回神,看着黑衣男子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良久却不动便知他还有话要说,双唇微启,“说!”
“云幕来信说,元兴帝已下旨,赐婚于元太子与宛城城主之女锦华,锦氏为东宫太子妃,一百六十担聘礼也已送至锦府内,三月二十九完婚,并布告中外,如今大半个天下都知晓,纷纷欢呼送福语。”黑衣男子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就像他说的不是轰动天下的大事一般,内心毫无波动。他是没有,可是他的主子却未必也没有。
男子听完,视线自黑衣男子身上再次回到药瓶,神情有过一时的怔忪,想问什么细想想又觉得自己不该问,便说了一句,“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