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自从我们十二岁起,我们三人一向是要去听朝的,虽然我身子不好,时常不去,也有书记把朝中大事记下来给我送来。
今日不是早朝,父亲母亲应该马上就会来看他,想来也并不是很需要担心他。
母亲最疼爱他,他长到这么大,也最爱和母亲撒娇。病中人的精神是软弱些,但是到底有母亲宠爱,想必他也不会那么的难熬。
我们的寝殿离琢玉殿并不远,除却路上积雪或者泥泞,父亲都命我们自己走去不坐轿辇,连身子虚弱的我也并不例外,也是我虚弱的身子经不得锻炼的一种补偿。
我到了殿内,白璧因为比我与紫硫年长,在不上朝的日子里,他与他的侍读早上都比我们多半个时辰的课,所以早早的就坐在了案前,见我一人进来,惊异的问,“怎么了?可是吵架了?”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们平日都是一起来的缘故,要是我生病身子不舒服,也是紫硫一个人来,断断没有我一个人来的道理,故此吓了他一跳。
我往他身旁的案几上坐下,和他说,“紫硫今日连自己烧起来了都不知道,到我那里去了,我一摸发现他整个人都是烫的,便被我硬是扭回了自己宫里去了。”
他面色一缓,又是一滞,问我,“怎么就烧起来了?难道是。。。”
我怕他心里不爽,便堵了他的话,道,“不过是他夜里贪凉罢了,也一年多没病过,该是要病的时候了。久久不病反而不好呢。”又补道,“今日放课后,我们一起去看他罢。”
他应了,我坐在位子上,看见我们所有人的侍读都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觉得非常的无趣,这些侍读虽然论身份比我宫中女官侍女出身皆要高贵些,但论起亲近来,因我平日常常因病不来读书的原因,自然是朝夕相处的睡莲等人更为合得来。
我并不是很喜欢读书,往往在课上只是发呆,书上字字句句都是早已牢记在心的东西,读来读去,只剩无趣。
因为我在背诵解释等等诸事都较同龄人胜出许多,身子又不好,太傅考较我后,便也就由着我的性子来,三人中只有我一个人是可以不用提前请假就不来上课的。
我并不是不想陪一陪紫硫,我也觉得那把剑可能不干净,而且他又在发烧,在我看来很可能是破伤风,但是病人首先就当以心情平静为主,心情抑郁起来,本来没有什么事情也会变成大事,况且他们又说他看了一个晚上的雨,想来现在也该是要睡得时候,周围都是人,我身子也不好,也不会去照顾他什么的,倒不如不要去给别人添乱。
拉拉杂杂的上了上午的课,下午该上的是骑射与剑术,但是谁都知道这两日我们就该启程去魏,便没有上骑射,单只温习了剑术,我常用的剑连着剑柄只两尺一寸长,因为个子终究矮小了些,挥舞长剑不仅吃力而且下盘不稳,白璧身形已成,他用的是极标准的三尺长剑,与我的一比,愈发的显得我像是个挥着玩具的幼童。
剑术老师并不怎么严格要求我,在他看来我能来挥挥剑已经是一只兔子起来追狼的效果,非常的努力与有勇气。于是只要我每日挥剑满了一百下就能让我休息。然而我今日实在胳膊酸疼,便借口难受躲在一旁看着。
与我不同,他们两个要求会严格很多,耗时也比我长上差不多两倍,于是平日我挥剑完了后往往就会在一旁看他与紫硫练习。
因为今日并无骑射,也不是琴艺与书画的日子,只有一个时辰的剑术,而剑术老师又说因为要启程去魏国,近日可以早些回来收拾东西,所以比平日早了很多的回宫,今日估计待会还要下雨,天气阴沉,便打算去看紫琉再回自己宫里用饭,天黑了就不出门了。
从寝殿外面看,见殿里昏暗得厉害,并未点灯。像是紫硫他依旧在睡着,犹疑一会,终究还是准备进去。
我们两个轻手轻脚的进了他的殿,正巧甘桧正端着什么热气腾腾的东西走来,我便问他,“阿兄起来了没有?”
他将手里的银耳羹给我看了一看,和我说,“不知道,殿下先前要睡觉,就叫我们都出来了,我们男人终究粗心,现下是三殿下那边来的人在守着。睡莲说现下天气不好,连二殿下都烧起来了,怕三殿下今日练剑出汗吹风,她先回去叫人备水,等水好了殿下回去正好沐浴更衣,干爽一些也不会着凉。又叫我一直在厨房里看着这银耳羹,别烧干了。两位殿下要不要也喝一点?小厨房里刚炖好的,是银耳,不是燕子的口水,润肺又好克化。”
我最讨厌吃燕窝,总觉得那是燕子的口水,怪恶心的。
现下听他这样讲,我也不由得笑,“难为你还记得,加了冰糖么,冰糖不够我可不喝。”顿了顿又道,“我们先看看皇兄起来了没,他起来和他一块喝。”
又往殿内走了走,听见有女声似泣非泣的尖声道,“殿下。。。”语调拉得是又绵软又甜腻,还微微带着些颤意。有些熟悉,又有些奇异。宫中只有我与母后有侍女,这一听还以为是在唤我。
我还未回过神来,白璧面色已是一变,他抬高声音和我说,“青璃,我想你那里好像是有一只青玉虎枕,你现在把它取来,紫硫正在烧,用那个想来正好。”我看甘桧脸红到脖子,或多或少明白了些什么,便口里说着好,脚步匆匆的就往门外走。
回到宫里我问睡莲,问她将谁派到紫硫宫里。
我心知紫硫与我一样,断不喜欢生人在自己寝宫里乱晃,说来说去,应当就是自幼与我们熟识的其他三人之一无疑,也不将事情与睡莲细说,只装做不经意的问。
她想来想去,与我说,“今日原本我们四人都在那里呢,不过现在我回来了,殿下问这个做什么?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并不好与她细说,只和她说白璧叫我将那青玉虎枕给紫硫拿去,她笑道,“果然大殿下究竟是年长些,那青玉虎枕雕的是凶兽,驱邪退魔,在病中吉利,材质又是极凉爽的,免得二殿下发热不爽,只是殿下平日不爱这种硬枕,也不知被收到哪里去了,得花些时间找找,殿下先喝一碗热汤,等我找到了就和殿下一起给二殿下送去。”
我心知肚明那边的场景,觉得自己一去不过是火上浇油,便只是道,“也不急,左右大兄也在那里,等他走了我再去吧。病人劳不得神,怕寂寞的时候若是希望有人说话,我和大兄一前一后的过去便好了,既不显得吵闹也不显得冷淡。”
睡莲瞧着我的脸色,大概是瞧出了些什么,便问我,“可是又和二殿下吵架了?”
我摇摇头,“你不要问了,我许久没去上课,今日一天下来,头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