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去便是一眼的白,脚底下行人踩踏便烂泥如膏,夫妻二人鞋底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不少的污泥,不过也大多不甚在意,庄稼汉若是见着点稀泥就大呼小叫或是受不了那还种个屁的地去,这就是所谓的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哪怕是没读过书的唐建华这等庄稼汉也晓得这种粗浅道理,圣人无非是将不可闻不可见的道理都化转作文字以传授世人。
雪早就不再下了,只是这温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这年头能买得起电视机的人家都是万元户那种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所以对于唐建华这种人来说没有所谓的天气预报。天光如何除了全靠老天爷的几分施舍外,更多的还是靠着自己那双眼睛。
“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
早就过去了晒谷子的季节,两人还得赶紧着脚步回家去,且看这天光不早,若是晚了些恐怕是到家就得天黑了。
……
唐玮说,这世界上让后后悔的事情很多,但是唯一一件我永远都不会后后悔的就是遇见你。
这是很多年后唐玮再次遇见李琪琪之后与她言之二三语,然而此时此刻,唐玮就与这个姑娘走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其实塘关的街上也摆了很多的小摊,摆的有春联面摊,人来人往也算得上是络绎不绝。
桃花娘家的店铺正好就在街头三岔口边上,这里人群最为浓稠,就好似化开在热锅里的冰糖,勺子舀起来牵起透亮的拉丝。唐玮提着酒壶来给爷爷唐山震打酒,整个清溪谁都晓得唐山震好这口,大多请他帮忙的若是家中没有多余的钱财,便拎着一壶烧酒前去拜访。酒不必贵重,越是烧喉越是恰当。
人老了之后大概都不惧什么苦难,唇齿间的醺醉便是最好的疗伤药。
其实与李琪琪的相遇应当算是偶然,可偏偏很多时候为了劝慰自己或者是给自己一个理由去做一件什么事情的时候,命便是最好也是最大的借口,哪怕到最后结局并非是这般的美好,那时候也就没那么伤心。
所以信命应当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比如踌躇不前。
酒壶就是唐山震常用的陶罐,唐山震说塑料的酒壶会坏了粮食的那份精气,喝酒最看重的就是那份精气。
唐玮也不晓得何谓是精气,大概老家伙们都喜欢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来掩饰那些小小的不讲理。好多时候相遇就是擦肩而过,只是看各自是否会回头,若是回头了,那便是重逢,因为擦肩而过的时候便已经是一次相遇了。
李琪琪提着一个竹篾编的篮子,里头装了些姑娘家用的物件,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在男孩子面前姑娘家哪怕是空着手也会觉得不够动人。
最大的不自信或许就是在心爱的人面前总觉得自己不够完美。
想象中的恋爱大多是甜腻如糖,温柔似水。
而这种恋爱却经不起波折,越是希望便越是失望。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地喜欢捉弄来满足自己漫长生命的那些无聊时光所带来的那些无所事事,就好似我们无聊时会喜欢看爱情故事一样。男女主角之间那些可望而不可得往往令人揪心。
所以命运大概是个喜欢爱情故事的小女生吧。
李琪琪和唐玮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肩膀爱着肩膀。
塘关的街并不是很大,从街头走到街尾只有百十步,有时候会漫长得像是一生,有时候短暂得好似一瞬。只是很多人都是在不经意间路过,从未去细数过去了几个呼吸,过去了几分几秒。
李琪琪数着步子与唐玮走到街尾,不安地捏着篮子的把手,应该是担心把新买的百花群褶皱,所以她的步子格外的小,格外的轻。塘关小学的校大门紧闭着以大锁锁着铁链,但还是有不少的调皮孩子翻过围墙进去围作一堆以没有封皮的乒乓球拍打球,这时候年轻的校长就会抓起笤帚冲出来,孩子们就会一哄而散,四处逃去。校长便抓住那个反应慢些的孩子,就着他的耳朵找他的家长去。
唐玮望着那一幕,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李琪琪轻轻地问。
“我认识那个倒霉蛋。”唐尧指着那个被年轻校长揪着耳朵的倒霉孩子笑得异常开心。
那是大舅王鼎书家那个讨人厌的表弟,霸道且无理取闹,唯一喜欢他的大概就是那个对谁都不生气的呃外婆了。
“哦?”李琪琪以上声的语气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