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仁举眉头紧皱,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便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喝了口酒。
李贤正色道:“是富可敌国的家财,是妖娆多姿的绝色女子,还是流芳百世的名声?都不是,他们最想要的不过是一口家常安乐饭,日出而作,日落而回,与家人烛光之下,开开心心,共进晚餐,仅此而已。”
于仁举问道:“那他们又害怕什么?”
“他们害怕国破家亡,害怕流离失所,害怕铁马金戈生灵涂炭,至那时,便是有万贯之财,如云娇妻,辉煌名声,亦只是过眼云烟。只因国不稳定,是以我辈需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以数辈人之功壮大我朝,如此才能让外族甘心为臣,不敢有丝毫异心,国家方能太平长久!”
于仁举举起酒杯敬了李贤一杯,说道:“大明朝有李大人,实乃万民之福。”
“不敢,只是为人臣,尽其忠,谋其事罢了!记住老夫方才所言,人生在世,有许多事均是身不由己,李某只说一句话,奸臣可以杀,但国之根本绝不可有所动摇,否则我大明危矣!”
“晚辈斗胆问大人一句话,国之根本是为何意?是指当今天子还是平民百姓?”于仁举突然正色,盯着李贤问道。
“社稷为重君为轻!”
于仁举站起身,抱拳道:“在下谨记李大人教诲!”李贤见此微微皱了皱眉,便结账走了。于仁举突然起身,拿起酒坛,咕噜咕噜将一坛酒,立时喝尽。当即提着另一坛酒说道:“掌柜的,结账!”
“客官,方才李大人已经结过账了!”于仁举点了点头,便慢慢向陈府走去。他心中想道:“此刻知道的也算不少了,这便与爹爹商量,如何去为爷爷报仇!”
于仁举这便回了陈府,走进于康的房间一看,只见于康不在房间,想是还没有到家。他心中也是暗道自己鲁莽,歪打正着,遇见一个好官,若非清灵子介绍李贤乃是皇帝近臣,他亦是不会这般鲁莽,向别人透露根底。想着石亨曹吉祥以及徐有贞三人的可恶行径,直叫于仁举恨得牙痒痒的。想着小时候爷爷的疼爱,他便想着去上柱香,与爷爷说说话。
习武之人根据自身所习武功,往往于自身便有一定的特性,于仁举便是如此,武功均是半吊子且不必说,只有轻功方才有些火候,这便使其走路甚轻。离门外三丈之时,只听里面传来于康的说话声。他心中暗道:“父亲回来了?”他正欲进去,只听于康说道:“我爹的老部下,如今被杀的被杀,被贬的被贬,流放的流放,只剩下诸位仍在朝廷里任些不重要的官职。可是如今的朝廷已被石亨等权臣把控,我已查探得知,那陈汝言,乃是石亨的人。我爹既然已经故去,石亨便不会关心我爹尸身是否安葬与否。只是不巧,前些时日在灵宝,犬子因陈汝言的儿子罔顾律法,滥杀无辜,便广邀江湖好汉,将其杀死,因而得罪了陈汝言!”
于仁举听得此话,心中暗想:“看来老爹是邀帮手来了!”
这时只听一人说道:“此事,我早有耳闻,石亨一档,专横跋扈,在京城做事便是肆无忌惮,更何况天高皇帝远。令郎颇有于大人之风,嫉恶如仇。此消息传回之时,我等均是拍手称快。”此人声音颇为洪亮,中气很足。于仁举在外面内心一乐,“看来世间不平之事,我等就要管上一管。”
另一人说道:“杀一个陈汝言的儿子又有何用?如今皇上重用权臣,任其把持朝政。坊间早有传言,‘朱一千,石八百’,朝堂之上均是石亨党羽。于大人在风雨飘摇之时,稳定国势,历经八载,好容易我大明有些起色,竟是又坏在这等权臣手中,我恨啊!”此人声音很轻,听得此话,屋内一时间静默无声。
这时,又有一人说道:“此事未必都是坏事,这等事来的越快,反而越好。”此人说话不疾不徐。
“此话怎讲?”另一人问道。
“你想啊,古往今来,做皇上的总怕功高震主,更何况在势力方面。皇上也会心存忌惮。皇上心里会想,你即能扶我上位,亦能拉我下台。想想我大明开国功臣,又有谁人能落得好下场,便是刘邦的一众手下,不也是被吕太后尽数杀死?臣子终究是臣子,权力再大,依旧只是臣子,若是踩了线,那便犹如皇上心里的一根刺,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诸位大人放心,便是让石亨再狂妄些也没什么。怕只怕两件事。”
“哪两件事?”说话轻声之人问道。
“其一便是等待期间,老百姓会受苦,忠良会受不白之冤。其二便是最大的问题,怕只怕当今皇上真是一个昏君,那我等当真是盼不到头了,便是于大人辛辛苦苦拯救回来的局势,也会荡然无存,至那时,大明当真危矣!”于仁举听着觉得颇有道理。
“诸位大人切莫灰心,如今徐有贞乃是皇上近臣,几人在朝中明争暗斗。想必必是皇上授意,如今的朝廷大致分为两党,石亨曹吉祥一党,徐有贞李贤一党。”这人的声音听着有些尖锐,仿佛是宫里的太监一般,让人听着有些毛骨悚然,然而听其内容,对于如今朝廷局势很是透彻。
于康听得此话,连忙说道:“如此说来,两党相争,必定是皇上安排的,他亦不想一家独大,看来当今皇上还算不上昏君。这便好办了一些,便如方才所言,只要制住陈汝言,我爹便可魂归故里。只是如今京城各派武林人士集结,分不清善恶。所以此次请诸位大人前来,便是要诸位大人帮个忙,看如何收集陈汝言的罪证,只要将其治罪,我爹的事便会办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这陈汝言即是石亨的人,想来也不是善茬,想要他的犯罪证据,应该不算容易,所以还望诸位辛苦一些,早日让我爹入土为安!在下身份尴尬,如今算作逃犯,不宜四处张扬,便有劳各位大人了!”于仁举想着:“看来他们来了好半天了,却不知之前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好说好说!”
“此乃我等份内事!”
“我等必定将其办妥!”众人一起回道。
便在此时只见房门大开,一道身影飞速而出,擒拿手已然使出,于康见到是自己的儿子,便连忙收招,面带怒色,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祭拜一下爷爷!”于仁举回道。
随即便看见四人从屋里鱼贯而出。于仁举抬头扫了一眼众人,随即皱了皱眉。只见四人中等身材,样貌普通,穿的虽是常服,却很是干净整洁。想来是要祭拜于谦,所以穿着还算得体。
“于大人,此人是?”只见一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问道。
“这便是犬子!”
那人面色红润,嘴角微翘,便是双眼也好似带着笑意,那人轻声说道:“令郎果真气宇轩然,于大人,未免节外生枝,我等这便告辞了,等我们的好消息!”
“如此,于某便坐等诸位好消息了!”
众人一一行了礼,便匆匆忙辞别离去。见四人均是走了,于仁举说道:“爹,我总觉着身穿蓝衣之人有些面熟,却总是记不得在何处见过。”
“那你听好了,此间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别管,你不是不喜欢练武么,这段时间安心在房间修炼内功,哪也别想去。华山李逸之武功高强,还有,当日聚义小楼许多武林中人鱼龙混杂,不晓得其中有多少人是石亨的人,见过你的人有太多了。而你我关系他们亦是知晓。你武功差,若是被其发现,又被抓住,那你爷爷不知何时方能入土为安!你且好自为之!”
听得此话,于仁举内心颇有些无耐,他想着与父亲商议着如何去报仇,而父亲一心只想让爷爷早日入土为安。是以于仁举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声。回道:“知道了,爹!”说完,便无精打采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