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勿要忧虑,指不定咱们的幢将,都私下和元姑娘见过好几次了,只是不好意思让我等知晓罢了!”尖嘴猴腮的卫仪,笑得像一只疯狂啃物的老鼠似得,也顾不得眼前是什么场合。
“嘿嘿嘿!”周边的几个伙伴咧嘴大笑,这回是真的肆无忌惮了。
“值卫羽林!在哪里喧哗个什么!陛下面前不成体统,吵吵闹闹像个什么样子?”早已隐忍不发的元怿,听到这个时候实在是忍无可忍,径直起身踱到台边,朝着底下的将士们怒斥道。若不是边上无人可唤,他都想派人直接捉拿治罪,让这群士卒在狱中痛快笑去。
听到背后的呵斥,几个羽林伙伴赶忙噤声住口,握紧武器把腰板挺得笔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得,根本不敢回头看。
“宣仁,都是些年轻人取闹,何必那么苛责呢?”一身夏装的胡太后,满眼爱怜得唤了声情郎的小字,很是慵懒得半倚在木塌上,敷满白粉的脸上隐隐露出点微红。她还记得年轻时的自己,也是这般的率性快乐,在春夏的深闺台榭之上,和女伴们偷偷指点着路过的俊俏郎君。时光易逝人已老,如今即便她夜夜枕着小叔的胳膊,也改变不了皮肤松弛、皱纹渐多的事实。
“太后,要我说,你对于这些人还是太过宽松,实在不是合适的御下之道。”元怿摇摇头回到座位坐下,难免还有点抱怨。
当着侍女太监的面,元怿和太后并排而坐,甚至于双手交叠、缠绵紧握,好似是后世的韩德让和萧太后,是那么的堂堂正正毫无惭色。匈奴、鲜卑等北方民族,都有着类似的兄死娶其妻、父死娶后母的习俗,这是严酷的生存环境使然。纵然汉化已深,可是从部族的传统习俗来说,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错。
正是因为这一点,皇帝元诩乖乖得坐在二人之侧,公然瞧着自己的母亲露此丑态,可还是面色淡然、乖巧陪侍。数年来他都是这样从无违逆,可至于其心底里到底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他的边上是从小的伴读朋友,本朝著名贤臣元勰的第三子,现年十二岁的武城县公元子攸。再往下,则是陪驾的李崇和元乂,这两位外戚近臣了。此刻所有人都无视上座二人的缠绵,早已经习以为常。
“清河王,凡事何必那样为难人。你整治百官和军纪,我们其实都是从头到尾支持的。但是若总是揪着小毛病不放,就有失宰相的水准,未免斤斤计较了。此辈都是国之爪牙,无论平时还是军演都尽职尽责,只是偶有少年习性罢了。”对于那位老告自己黑状的家伙,元乂肯定抓住机会就反驳,这时也不例外。他指着台下的武士们,阴阳怪气得讽刺道。
“是啊,动乱年代治国要用重典,太平年岁治国则需宽刑,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眼下对于朝廷百官和军中将士,都应该取其大材而免其小过,这才是大魏立国的宏业基础。宣仁既然备位宰辅,对此不可不慎重。”李崇颇为赞同得点点头,倚老卖老教训起晚辈来。他本就是个外宽内忌、睚眦必报的人,上次宴会时被元怿当众诘难,这仇一直记在心里。
“宣仁,李尚书教你的这番话,可要记在心底。”胡太后笑着点点头,先行答应下来。对于这位威震南方的老臣,她还是既感激且信赖的。
“是!”甭管服不服气,元怿只能应声道。
“皇帝,此事你怎么看?”说到这,胡太后饶有兴致得转向了儿子,带着玩笑的心态询问道。不知不觉间,后者也到了快十岁的年纪,也该对事情有自己的想法了。
“啊,这?”元诩很是惊讶,完全没想到母后会问自己的意见,赶忙回头打量着伙伴以求援。
“陛下只管说自己的想法,如若有所错误需要匡正,那也是大臣们该做的。”元子攸明白皇帝的懦弱性格,连忙拱了拱手鼓励道。其实他俩私底下读书的时候,没少讨论过相关的问题。
“朕以为,应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昔年孝文帝在世的时候,就是用最高的要求约束自己,而对于左右侍从们的失职、过错,也往往只是一笑了之,因此得到了举国的诚心称颂。为帝不以山河之固,而应以德为社稷之柱。”犹豫了片刻,元诩终于是脱口而出,眼角担心得瞟了眼元怿。
“说得好!”胡太后听得大喜过望,站起身来夸赞道。
“陛下圣明天资!”李崇、元乂,包括被反对的元怿,均是对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九岁孩童刮目相看,闻言均是赞不绝口。
“陛下圣明!”听到这段无比熟悉的话,元子攸不动神色得随众赞许,并未露出丝毫异色,虽然这些话曾经出于自己。他心里很清楚,父亲元勰是孝文帝的幕后陪衬,他将来也会是元诩的身后影子,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没有掀起风浪的可能,也绝对没有独立的角色可以扮演。生非嫡长,就应当好好做无光无彩的辅佐臣,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