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们坐在车上?”卫仪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指着周围的车队羡慕说道。
“这是明显的违规!”屈鸿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说是怒气十足。
原来那群大爷姿态的兄弟部队们,在远离城墙以及元乂的视线之后,都很是“机智”得跨坐上了身后的马车,躺在上头轻松吊着个双腿,看起来优哉游哉得晒太阳。一旦有人带了头,自然有许多幢列纷纷效仿,选择了这个既轻松又迅捷的行军方式。至于还老老实实双腿行军的部分幢列,就在短时间内被不断超越了。
“不要管别人,顾自己走路!”阳祯恢复了军官姿态,朝着弟兄们大声命令道。
“快看快看,这可不是那四幢的呆子们吗?”没想到自己不寻事,对方反倒是先取笑起来了。几个躺在马车上无所事事的士兵,注意到这边人的复杂目光,纷纷回以轰然爆笑。说来也是,阳祯带队苦练的事情营中皆知,大伙平日里老看着四幢的将士受苦受累,私底下的议论早就沸腾了。可是对方辛辛苦苦的练习,远远没有自己的脑子和身下的马腿实用,说来是件多么好玩的事情。
“哪位是阳队正?快带着弟兄们跑起来,看看追得上我们的马蹄吗?”更有甚者,胆大包天得调侃起来上官来,引得人们笑得更加前仰后伏。这群偷懒的士卒也是无聊消遣,又换着方式各种嬉闹取笑,把四幢上下都涮了一边。
“只顾向前,勿要侧目!”阳祯铁青着脸,目不转睛得盯着前进的方向,勉强压抑着的愤怒不发作。他毕竟只是个小小的队正,丢在数万军队里连朵花也算不上,只是有了孟将军的委托在,才能强行压伏自家幢伍。现在纵然其他幢犯规行军,可他终究没有权力也没办法处置,只能坚持着内心的原则负重而行。
可阳祯能忍得住,不代表其他人能忍得住。没过多久,在经行队伍的一片奚落嘲弄声中,大部分的将校还是忍不住了。满脸堆欢的顾队正挠头上前,喊住了阳祯想与之搭话,带来了全幢的渴望。可以看到在不远处的队伍尾巴那,不敢上前提意见的黄队正和赵青雀,正满怀期待得垫脚看着这边。
“二郎,你看其他幢都乘车而行,咱们能否也这样?平日里弟兄们操演受尽了苦楚,现在有机会还是得善待士卒,大家也都会因此而感激你的。”顾队正尬笑着提出申请,语气尽量得表现出亲昵,他自然是被公推出来作代表的。
“不行!军令规定得清清楚楚,行军必须全程步行,甲仗器械必须一直携带,宿营不能够在城池里,哪怕到了终点也得在野外扎营盘。这些都是定下来的铁律,我们不能丝毫违背。”阳祯微笑着摇摇头,已经是回答得尽量客气。
“可是阳队正,咱们就事论事得说,其他幢都这样行军,也没见得谁来阻拦啊?朝廷没有派出任何监军,中途是怎样走的不会有人知晓,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你且看看咱们的士卒,可都是等着你的一声令下啊!”顾队正变换了语气和称呼,摊手以示意周遭的全幢军心,很有点挟众示威的味道。
“不行,刻苦训练为的就是今天,还请大家勉力撑住,不要半途而废!待到一切结束回了洛阳,再请各位饮宴赔罪。”看到士兵们渴望的表情,阳祯也知道客观的形势如此,于是朝着队列深深鞠躬,大声恳求道。
“你这个人,为何如此的倔呢?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本就是大家都受益的事情,偏偏要如此做派。”顾队正转过头去,就看到同僚们的渴求神情,于是压拉低了声音,设身处地地劝道:“难道演武结束,你还能这样过日子吗?赵幢将和各位队正,乃至于其他队的士卒对你是何态度,想必你也清楚。不要在这种时候没必要得开罪了大家,搞得今后袍泽之间难以相处!”
“不行,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严格按军律办事!”软硬兼施之下,阳祯仍然不为所动。
“阳祯!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你们阳氏兄弟,想得不就是捞一个获胜大功,在各位将军面前讨好献媚吗?就算你想这么做,咱两条腿行军也及不上马速,这样拖下去演武必然是输定了!难道你连这个都想不通吗?”情急无奈之下,顾队正也撕下了所有的伪装,气势汹汹得怒吼着质问道。
听到这,全幢的将士们都放慢了脚步,带着复杂的目光望向阳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确在其手底下受尽了苦头,也被其他幢的伙伴不断调侃,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唯独是此人仍旧与他们同甘共苦,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又有孟威等人撑腰而已。可是眼下这种情况,难道这个一心求仕途的家伙,还得这般为人处世吗?阖幢上下,包括阳祯几个亲近的手下伙长们,乃至于向来极度配合的兄长,霎时间都望了过来。
“队正!”卫仪轻轻拉了拉阳祯的袍袖,其中的含义自是明显。
“顾队正,我的确是想有好的出路,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万众瞩目之下,阳祯突然情不自禁得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环顾着袍泽们道:“可是人既然活着在世上,就不应该仅仅是争夺尺寸之利,而更应该对得起自己的方寸之间!输赢我们要争,要不顾一切得争,但更要有风骨得争!天道煌煌,我们难道要效仿此辈的卑劣之态,去面对将来的生活和战事吗?”
顾队正沉默了,他还是嗤之以鼻不愿细听,但也知道是此议劝不动了。
“四幢的袍泽们,继续赶路,去悬瓠!”阳祯昂首按剑,大踏步得走向队列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