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谪仙般俊美绝俗,如宝玉般珍贵非凡,可他明明在片刻之前还只是一只大鹦鹉!
虽然变成了人,他却不声不响,任由她抱着,仿佛那温暖而柔软馨香的怀抱,便是它有生以来最大的牵挂和依托。
几个月后的初冬,孟府的“禁地”中,又一场对话。
“历经千年,你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赎了自己的过错,也让自己修行完满。浮世生,现在是你回归正位的时候了。”苍老的声音中透着慈蔼。
为了同一个任务,他们相伴千年,浮世生于他而言,已如同孙辈般亲切。
“人世千年辗转轮回,我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修行?”孟雪松茫然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地,在这大雪漫天挥洒的冬日黄昏,他的心头也是一片苍茫冰凉。
他垂眸看着对面不远处那位指点也监督了自己千年的老人,看着他手指间缠缠绕绕,显得凌乱不堪,实则命中注定的诸多红线。
月老手中那么多的红线,哪一条是属于她的呢?为何红线的另一端牵系的,不是自己?
许久,他突然淡漠一笑,声音平缓地说道:“您说过,只要我弥补了自己的过错,便可与她重续前缘。既然她已为我历经千年尘世轮回,我又怎可继续负她?”
人生在世,什么债都可以欠,唯有情债不可欠,便用我这一世的凡俗之身,来偿还前世对她亏欠的情债吧!
“你……”月老看着孟雪松,见他虽面色淡漠,但眼底深处却有着难言的痛楚和绝望,心知他终是陷于那段不伦之情中,于今已是心灰意冷。
待了却了千年前的那段情缘,他便会成为天上人间,最无情的男子了。
想到这里,月老不免难过了一瞬。
他是月老,主管世间所有姻缘,却无法让所有的夫妻都会相爱,也无法让所有有情的人都能够得偿所愿。
姻缘天定,每个人自出生之时,便已在姻缘簿中与命中的另一人牵扯了理不清的缘份,既然孟雪松想了却尘世中的情债,那便随他去吧!
几日后,一场冬雪纷纷,城中突然爆发一阵喧天的爆竹声,伴随着阵阵唢呐锣鼓的欢庆曲子,一乘遍体披红挂彩的喜轿抬到了孟府的门前。
迎新队伍欢腾笑闹着,看着一身大红喜袍、俊美若仙的新郎官踢轿门、扶新娘,在众人欢天喜地的祝贺声中拜天地、入洞房。
只是,谁都不曾留意,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之中,唯有最该开心的新郎官,始终面色淡淡,无喜无忧。
深夜,新郎孟雪松独自去了空无一人的后花园,坐在冰凉凉、铺着一层薄雪的秋千上,轻轻地荡起秋千。
上面的浮雪因秋千的摆动而簌簌落下,迷蒙了他修长而略显孤寂的身影。
而他一双冰寒的美眸,暗漆漆黑黝黝地仰望着雪后依然暗沉的夜空,口中轻轻说了一句:“我追随千年,只为看着你成为别人的新娘!”
他声音有些暗哑,似藏着无尽悲意。
眨眨眼,他努力压抑着似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唇角忽的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我知道你不放心父母,也不放心我,如今我已娶妻,这一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承欢父母膝下,把你那份孝道也一并尽了。如此,你可开心么?这是我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话落,泪水终于无法抑制的,缓缓滑落于俊美的面颊上。
他流着泪,沉浸于自己哀戚的心情中,独自回忆着过往的幸福和快乐。
泪眼模糊的他没有发现,在孟府附近的夜空上,一袭明紫色的绚烂光影,裹挟着五彩流光,正急速飞向远远的天际。
天地苍茫,似乎唯余空荡荡一派苍凉的后花园中,那仍一身新郎喜服,独坐于秋千上沉寂如死的俊美少年。
忽的,一个娇怯怯的少女声音在远处响起:“夫君、夫君,你在何处?”
呼唤声连续响起数次,孟雪松才如梦方醒地抬头望去。
他的夜眼看得分明,夜色中,一袭大红喜服的新娘正惶惑地四处张望寻找着。他轻轻拭去面颊上已经渐渐冻结的眼泪,缓缓起身迎过去。
千年前,他也曾深爱过这个女子,为了她,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如今,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既然是为了还债才留在人世间,自需给她幸福和最稳妥的依靠!
至于自己,快乐或悲伤,又有什么关系呢?
清雪飘香,不知何时,园中的梅花已悄悄绽放了……
天际,一道低沉动听的男子声音欢快地说:“如今看到他娶妻入洞房,你终于可以安心了吧? ”
另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低笑着,应道:“嗯,看到他终于长大了,娶了妻子,奉养父母,我就算再不回这俗世,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安逸,我们去你说的那个世外仙界吧!”
喁喁细语渐去渐远,裹挟在那袭美丽的紫色光影中,终于消失于天际。
不知名的方向飘来一阵悠悠的歌声——
“你可愿,与我相亲相爱?在那江湖里,执手笑看红尘。
你可愿,与我相依相伴?在那深山中,从此远离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