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立春，街上原先买桃符的摊位换做了旧货摊和村里赶来兜售土货的摊位。从藤筐到竹篾，再到土布或者芋头，偶尔一两只野味，或者十几斤的大鱼。旧货摊上，从旧家具到旧衣服，其中问价最多的是一件皮袄，也不知是那家官人丢了不要的。

路过那件皮袄，王益柔忍不住吆喝了一句：“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烂皮袄一件。”引得周围人连连侧目，摊主刚准备呵骂，见着是一位头戴方巾的读书人，又连忙换上了一副笑脸，可惜愤怒和微笑反应过于剧烈，一起拧在了脸上。

四下的春联已经贴好，绝大多数都是红纸黑字，唯有王宅是白底黑字。

街上的灯笼也煞是好看，虽然还没有到正月十五上元节，县衙门前空地上的灯台已经搭了起来，二丈高，较于东京城与城门齐高的灯台，实在是排不上号。

街上好不容易可以抛头露面上街的妇人头上插着金属或者其他材质制成的蛾子，或者白绢制作的梅花，周围跟着役从。

王益柔闲来无事，自己一人安安静静的在城中转悠。

这时节都喜欢将房屋外墙用白灰刷一遍，走在小巷里，两侧的房屋遮蔽了视线，巷子里没有一个人，好像走在后日的景区，或许下一个转角就能看见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下一个转角依旧是青瓦白墙。

“这些给我包一下。”

在一家路边的寿材店买了包纸钱和火折子，拎着出了城门。随便找了个野地，将纸钱洒在地上。

王益柔从怀中掏出个木牌，立在地上，上面什么也没有。

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

家没了，认识的人也没了，一张张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现又消散。就着地上的灰烬在木牌上写下：王益柔之位，199610。

今年是公元多少年来着？

算了，涂掉，改为1996景祐三年。

将木牌和剩下的纸钱一并投入火中焚掉。

昔人已逝。

明天就要和王慎言，再带上李十四动身前往明州城，先去拜会新到任的明州知州尹洙。据说是范仲淹的老师和朋友。

然后再去杭州拜见杭州知州王曾。

这二人年都没过完就赶来赴任当然是有原因的，御史弹劾欧阳修在汴京停留十几日非议官家，就是心怀怨望。

现在欧阳修立刻就前往荆湖南路上任了，这剩下的几人自然也不好留在京中过年，只好舍了汴京的上元灯会，来江南领略风土人情了。

王益柔这次出门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找个老师，原来是准备找一个江南大儒作为老师的，可是王益柔听王益恭说了从前江南大儒徐铉的事：

徐铉本是南唐旧臣，唐亡后归宋，见到宋朝人多穿毛衣，觉得不是中华正统服装，坚决不穿。

王益柔听了这么有风骨的故事，坚决的要求不拜南方大儒为师，脑子锈了，不考虑客观因素，和天气作对。

当然作为大儒，徐铉自然不会和普通人一样，陷入真香定律。徐铉最后受了风寒没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