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茗有没有想过以后，他自己都不清楚，说他没考虑过吧，从城市联赛到次级联赛，再到之后的顶级联赛，甚至世界赛，他跟萧钧维都认真的盘算过，他们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分析了每个可能的对手，两年的时间后，重返故地的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对手，他们需要什么水平的队伍才够在赛场上出头，甚至更深层次的经济层面他们都考虑到了。

可是这算什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吗，且不说改赛制或者对手的恶意陷害这种场外因素，就算世界忽然充满了善意，但是队伍的一个不经意的短板都能成为他们的死穴，想要一帆风顺，这也太难了。

顶级联赛十六支队伍，每支队伍在役的职业选手也就是个位数，再怎么盘算，全中国十四五亿的人口里，能成为职业选手的也就不过百人而已，这一路走下去，路险且艰。

现如今电竞的规模越来越大，范围也越来越广，从解说，比赛组，策划到主播，平台，视频制作者，甚至连个写电竞小说的都能号称自己吃的是这碗饭，吃电竞这碗饭的人不少，可是路茗清楚，他们再回去走这条路，就只有一往无前冲到最高联赛这一条路。

至于次级联赛，陆茗想起来就头疼，想起那个俱乐部为了利益出卖他们后透露出的丑恶嘴脸，想起那些虽然坚强却终被践踏的梦想，有些人无奈的妥协，有些人只留下不甘的泪水，每当种种往事浮现眼前，陆茗的心绪就忍不住的波动，时而恨得咬牙切齿，时而后恨自己过去的选择。

陆茗走在杨琪的后面，看着学校的夜色，看着还算不错的舍友，看着四年之后虽然平淡但是安详的未来，陆茗甚至有些忘记了自己到底是痛恨商人的唯利是图，是痛恨大人们自以为成熟的虚伪与推诿，还是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可能这些都有吧，他多少次幻想自己那时候是小说里的主角，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以揪出那些践踏别人的资本家和收取了贿赂就佯装正义的伪君子来把它们痛扁一顿再关进大牢里去，可以铲平那些邪恶，还追梦者们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但是现实里没有超人，也没有靖哥哥。

宿舍的门开了，这么浑浑噩噩的走了一路，陆茗的脑子里各种场景此起彼伏，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当时怎么回来的。

回到了宿舍里，柳士余坐在桌子前面看着视频，“侠盗战队”正在跟“神海战队”打的难解难分，这两只战队都是刚刚杀入顶级联赛的新秀，但是背后的老板财大气粗，直接拿八位数的签约费砸钱买各路成名的好汉，硬是砸出了银河战舰般豪华的阵容，初入联赛就能大杀四方，毫无新队的弱势之说。

路茗也很想看比赛，直接就坐在了柳士余的旁边，杨琪比较务实，拿着水壶就出去打水。路茗看着屏幕，沉闷的问了一句：“士余哥，你说，像是你这么义无反顾的打职业，有想过这条路走不通怎么办吗？”

“那就回家卖红薯咯。”柳士余明白路茗的心结，这条路上摔死过很多人，一旦失败耽误了年少时的黄金时间就不再来了，但是这种事没法开导，走了这条路，成了，功成名就，没成，就会在长辈邻居那里变成茶余饭后的反面教材。

可是一旦有这个天赋的人心里怀揣着梦想进来了，不继续把走这条路下去，只是因为自己的担心而半途而废的话，多年之后，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喝着热水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时，偶而被一个不起眼的瞬间勾起的回忆中，想起比赛场上的针锋相对，想起自己的努力训练，想起输掉比赛的不甘，想起捧杯时漫天而下的金色的回忆，心里肯定是无尽的懊悔。

可谁也没法替别人做决定，更没法对别人的人生负责。

路茗一言不发，继续看着比赛的直播，忽然就笑了，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