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师爷。”李建泰挤出一副笑容,小心翼翼的瞥着许子言的神色,“不知这位师爷能不能放了本官……哦,不,是下官……也不对,也不对,还请这位师爷放了小的去?小的愿以大明的江山社稷起誓,小的所言,绝对没有一句虚言,若有一句假话,大明国运六年必终!”
“如此,你总得信的过小的了吧?”李建泰叹息了一声,悠悠摇头道。
李祭酒心里那个苦啊,原本看着是个文人打扮还以为好沟通呢,结果,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读书人却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巴佬,连国子监祭酒代表着什么都不知道。
这要是换个明事理的,早就捧着他李大祭酒的脚丫一通跪舔,做牛做马在所不辞了,可如今……
哎,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风萧萧兮……易水寒啊。
想那李大人一堂堂四品朝廷命官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如今为了天下苍生,却是不得不委曲求全的苟全性命,这等的屈辱,实在是让他难免心中悲愤!
举世贪生不足评,舍生取义亦难明。问君能有几多怨,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祭酒大人柔肠百转之下,越想,越是有几缕热泪迎风而出。
给委屈的……
更令他深感悲愤的是,他李大人都已经如此作践自己了,可等了半天,却没听到对面站着的那位长相猥琐的师爷的回话。
李建泰心中纳罕,又偷偷抬眼瞄了一眼那位师爷,却见他正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
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李建泰下意识的想着,就在这时,便听那师爷语气古怪的开口问道:“你说,你有一句假话,大明国运六年必终?”
“正是如此。大明气运岂可儿戏!我以大明国运为誓,万般作假不得的。”李建泰连忙一脸正气的解释道。
许子言沉默了一会,断然挥手道:“……给我打!这家伙绝对没说实话!”
开玩笑,现在是崇祯十一年,崇祯十七年,当今天子就该去找老歪脖子树合影留念了,再添一句朱由检到此一游了。这两时间一减,可不就是正好六年么?
这世间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么?
他许子言虽然具体的历史不清楚,但历史的走向,崇祯活了几年这些常识好歹还是知道些的。还敢欺负他不懂屎?哦,是不懂史?当真是岂有此理!
许大师爷前段时间才刚被一拨明军来袭吓得大哭了一场,自觉在一帮流寇面前失了面子,心里要说没气那简直就是扯淡,见眼前这不知是个什么官儿的家伙还敢戏耍于他,当即便不再客气,直接把火发了出去。
“别打!别打!!”见几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捏着拳头不怀好意的上前,李建泰面色大变,用完好的手臂护住脸庞,大声告饶道。
“那你还不如实吐露实情?”
李建泰满脸悲壮,憋屈道:“还能有什么实情!你们这群乱臣贼子!老夫说的句句实话,尔等又何苦欺辱与本官!好教尔等贼寇知晓,本官,那也是有风骨的!”
“有道是,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李建泰,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李建泰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视死如归道:“罢罢罢!本官一颗忠心可表日月!值此危难关头,老夫既贵为朝廷命官,自当以一死报效朝廷。不牢你们动手,还请给本官白绫一条,本官自行了断便是!”
张三疯几人闻言,忍不住回头看向许子言,征求他的意见。
许子言见眼前这官儿闭着眼,梗着脑袋一副无惧生死的模样,也是神色郑重起来。
他原还以为这是个贪生怕死的官,只要诈一诈便可以拉拢过来,到时候有个官儿照应,也好方便以后接受朝廷的招安。
可却不想这官儿看着怂逼,竟然还能有如此风骨。看那官儿那一脸玉石俱焚的悲壮作假不得,许子言便知道这官儿成是拉拢不得了,心下可惜的同时也不由得肃然起敬道:“先生高义,那便依先生之意吧!”
张三疯得了令,“刺啦”一声将自己身上的麻衣撕下一截,打了个环,挂在了附近一根不算太高的树枝上,随后回过身来拍拍手道:“师爷,都布置好了。”
“如此,那便送先生上路吧。”许子言对着李建泰深深一拜,说道。对于这种为了国家英勇就义的人物,他还是相当充满敬意的,只叹此刻双方立场不同,他有不得不下点狠心的理由。
“等……等等……”李建泰见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靠拢过来,吓得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我忽然想起,我如今手脚都不是很方便,根本够不着那树枝……而且,那也不是白绫,本官要挂在那破麻布上,怕是会有损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