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平阳府,小盘县。
前几日的兵灾刚刚过去没多久,小盘县知县苟二丹便带着县丞,县尉等一大班子的核心官儿又返了回来。当初流寇打过来时,一个个逃得比兔儿还快,只恨自个爹妈没把自己生成那条腿的鱿鱼,可如今回来,却恍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依旧做着那太平官儿。
小盘县的一切,又回到了平日的常态。
“哈哈哈……来来来,姜副将,喝酒喝酒。”艳芳楼内,穿着鸂鶒补子官袍的苟二丹红着脸,一脸醉意熏熏的道:“这次,若不是将军阁下相助,怕是我就要被朝廷问罪了嘿……嗝……”
“便是如此,便是如此。”一旁的县丞县尉也尽皆在座,闻言举起手中的酒盅一饮而尽,恭维的附和道。
“诶,苟知县,你这话已经说了三天啦。”姜副将喝着酒,一只手不安分的在一旁陪坐的姑娘身上上下其手,一脸的唏嘘道,“大家都是在山西当官,互相照应着也是应当的嘛。可叹将军我一身枪术出神入化,却是水土不服啊,要不然,定然是要上阵提枪的。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小狐媚儿,将军我的枪术,可是厉害的紧?”
姜副总兵醉眼朦胧,说着说着便将嘴凑向身旁的姑娘,狠狠的咬了一口,哈哈笑道:“香,真是香。却是比家里的黄脸婆儿好的多。”
“将军……”那女子媚眼如丝,娇声道,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嘿嘿,哈哈哈,你不服,那将军我再教你一番枪术啊?”姜副总兵露出一丝放荡的笑容,一个翻身,便将那女子压在了身下的椅子上。
苟二丹打了个长长的酒嗝,晃晃悠悠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当下便鼓掌笑道:“妙极妙极……见将军如此神勇,小官儿忍不住赋诗一首——芙蓉帐暖度春宵……嗝……那个,美人帐下犹歌舞,黄沙……百战穿金甲,玉人此处教吹箫!”
这四不像的诗一出,一旁的县丞和县尉连忙鼓掌大声赞叹道:“好诗!好诗!!此诗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苟兄大才,大才啊!”
“谦虚,谦虚了。”苟二丹矜持的摸了摸山羊胡子,客气道。就在这时,便听门外妈妈的声音传了进来:“几位大老爷,门口来了几位骑着快马而来的军士,说有事要见几位老爷……奴家自然是不敢打扰了几位老爷的玩乐,可,也怕……”
“不急,不急!必是我帐下亲兵快骑回来报喜来了。”姜副总兵神色一阵,酒意立刻就清醒了几分,他坐起身子,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后挥手让陪坐的姑娘离开,又见知县,县丞这一干人也都将袍服整理干净了,便开口道:“将我那亲兵请进来吧。”
片刻之后,艳芳楼的包厢门被打开,一员兵士走了进来,看到姜副总兵,当即单膝跪地,朗声道:“副将大人,我等幸不辱命,共斩杀贼寇一百余人,兄弟们无一伤亡。”
“这……将军所率真乃天兵也!”苟知县酒意稍去,一脸震撼,晃悠着脑袋文绉绉的道,“听此战绩,小官儿忍不住又想要吟诗一首。嗯,这个……”
诗还没作出来,却听那兵士忽然支支吾吾的又开口道:“但是……”
“但是?”姜副总兵眉毛一挑,心中升起一丝不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兵士低下头,用袖口抹了抹眼睛,那袖口上传来的刺鼻大蒜味立刻激得他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当即便奔涌而下。那兵士顺势惨哭道:“祭酒大人他,他身先士卒,身中一百二十余刀,最终力竭掉入了太宽河中不见了踪影,为国,捐躯了……”
“怎会如此!”姜副总兵如遭雷击,震惊的直接从座位上直接跳了起来,“这,这……该死的东西,我不是让你们保护好李复余李建泰字复余李祭酒的吗?!!”
他见那兵士哭的凄惨,隔着远又闻不到那兵士袖口上涂抹的大蒜汁的味道,便只当自家座下兵士说的都是真的。这一下当真是惊的六神无主,忍不住左右来回踱起步来。
“此真是国士也。这帮贼寇可真是凶残。”苟知县呐呐叹息了一声,又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庆幸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古人诚不我欺也。还好,还好,当初那帮贼寇打上门来我就直接逃走了。当真是机智如我。”
见姜副总兵一脸惶惶不知所措的模样,苟知县摇摇头,开口劝慰道:“将军还请看开些。战场刀剑无眼,我等也料想不到那流寇如此凶残,必然是怪不得将军的。当务之急,还请将军写份加急奏折承予当今天子,禀明当下情况,最好将战场写的凄惨一些。想来天子圣明,也不会怪罪我等的。”
“是极是极。瞧我瞧我……还是苟知县有急智,我却是糊涂了。”姜副总兵闻言,如同菩提灌顶,连连拍着额头恍然道,“本将军这就上书天子,禀明战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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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已经被官方确认死亡的李建泰李大祭酒,却依旧还在苟活着。强烈的求生欲之下,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靠着健全的一只手一只脚愣是爬到了一颗参天古树的树荫之下,靠着树干虚弱的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