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阿星
阿憨又多个儿子。他家现在是大好人三人组,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儿子,中间他一个大人,组成大好人。
从出生那刻起,阿星和阿月命运齿轮就咬合到一起。
阿星每次睡醒都会和一双黑宝石般大眼睛对上。阿月守在他身边陪伴他。
生老病死,对于死亡,因为阿莲离世,阿月有了模糊概念。
那个会轻柔给她梳辫子婶婶,给她织漂亮毛衣的婶婶,那个像妈妈一样的婶婶走了。永远离开了。
妈妈两个字和阿莲联系在一起。
婶婶是弟弟的妈妈,婶婶走了,弟弟没有妈妈,和她一样。渴望妈妈的心,她最理解。
弟弟,姐姐会保护你,阿月对襁褓中的阿星承诺,而她一直在践行这个承诺。
短短时日,阳光帅气阿华变成一位糟蹋男,蓬头垢面脏兮兮穿戴。
一天傍晚,十二月份不到五点天基本就黑透了。阿月坐床上看童话书,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影闪进屋。阿月吓了一跳,屋里灯光暗,大瓦数灯泡老是眨眼用不住,来人灰扑扑的也不出声,把东西放桌上。阿星咿咿呀呀唱起来,来人视线扫向他两。阿月下意识挪挪身子,挡住阿星,瞪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他。闹半天是阿华叔叔,阿月认出是他。
“阿爸,叔叔来了。”阿华站在桌旁,视线所至似乎看到阿星,似乎又没有,阿星正抓住阿月手指往嘴里送,阿月啊喔地逗他玩。
“刚回来?”阿憨从厨房刚忙活完,手里一瓶热羊奶,“你喂阿星喝?”“我买了一箱奶粉给两孩子,这是卖东西的钱。”三只鸡加二十个咸鹅蛋三百元钱。“这么多?”“镇上的人心眼好一半买一半救助我。”阿华苦笑着指指自己这身行头。
阿憨不好跟他开玩笑,阿华在守孝,“我帮你理理头吧?”阿华摇头,推门走了。
看到奶瓶阿星手舞足蹈。可怜的孩子!阿憨抱起他,失去妈妈,爸爸还在,却对他视而不见。
阿星满月那天,阿憨和阿华做了一桌饭菜,四荤两素六六顺,两家人围坐在桌前。阿星从头到脚一身奶黄色衣物,越发衬的唇红齿白。阿华抱起他,长久以来头一次近距离细细地端详他的儿子。看着儿子像极了阿莲的修眉细目,他眼眶发酸,今天儿子满月,他强压下涌上来的酸楚。
“我来吧,”阿憨接过去,随手拿起小被包裹住阿星,一手抱阿星一手夹菜吃饭,动作娴熟。两个孩子一唱一和一应一答,打破席间沉闷。
阿华思念阿莲,若此时阿莲还在,其乐融融该是何等幸福场景,如今天人永隔!酒入愁肠愁更愁。阿华一杯接一杯。阿憨只是沾沾唇,阿憨没有劝阻他。他希望阿华能有一个纾解情绪突破口,醉酒也好痛哭也罢,总之把郁结于心的情绪发泄出来。
阿华妈很少动筷子,经此一事她的头发全白了。阿月把肉啊菜的夹她盘里,“奶奶吃菜,”老太太看不见,不方便叨菜。姐弟两互动让老太太感到宽慰,她知道阿憨把孙子照顾的很好。她很想抱抱孙子,但她怕这一抱就不舍得撒手,而她除了成为儿孙包袱,还能做什么?她就在角落安静的默默地听着好了。
吃过饭阿华妈摸索着回那院,两个孩子上床躺下。“哥,”阿华打破沉默,“我这里,”他拍打胸口,“堵得慌,”阿憨给他斟满酒。“哥,你知道吗?我恨自己,为什么带阿莲回来?她跟着我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他饮尽杯中酒,看向床上的两个孩子,“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来看儿子,从不和他亲近?我有时候会恨他,他的妈妈因为他死了。”他低下头眼泪掉进杯里,“可是他有什么错?他什么都不懂,我不配做他的父亲。”
阿憨帮他布菜倒酒,也不插话,阿华此刻更需要的是倾听者。
阿华讲他和阿莲相识相知过往,沉浸在回忆里的他脸庞立体而生动。回到现实那张年轻脸庞显得暮气沉沉。
一个说一个听,哥俩聊到半夜。期间阿憨给阿星喂了一次奶粉,换了两回尿布。
这次长谈后,阿华再过来都会在床边注视儿子良久。也许是父子连心,每次阿华往床边一站,阿星都舞胳膊蹬腿嘴里咿咿呀呀,对父亲到来表达自己高兴之情。
看着可爱的儿子,他被悲伤击穿的心开始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