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并不明了内情,只道陆忱挖空心思想招揽那女子,那人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他不知道,其实是夜弥自己一门心思想帮陆梓月,却因为背景来历叫陆忱不得不狐疑不决慎之又慎。
陆忱要“真言”,的的确确真的只想试她那一句“谁也不为,我自己想”。
只要她所言非虚,陆忱便信她真心。
其他诸多隐秘,他不想深究——人皆有私,萧唯白天那句话算是说进了他心里。
附言称是最为简单,叫人难辨真情假意,但意见相左时的各自反应却可见性情立场。
就像此时秦昭直言相诤。
就像之前……夜弥与他针锋相对,一步不退。
若不是事涉梓月,若他能凭私心所感随意行事……他说不定那时就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那女子的眼神太烈太亮太倔强,有太多情绪在里面氲着……那不是为人棋子时会有的眼神。
但陆忱实在不想去费口舌与他解释这许多。
年轻的风雨楼主冷着脸,八风不动,干巴巴说一句:“只要她说的是真的,她就会与我联手。”
秦昭摇摇头,不赞同地叹了一声:“少爷,你不懂人心。”
陆忱不知为何,竟差点被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挑起火气,面上愈发紧绷,只硬邦邦丢出两个字:“她会。”
萧唯和夜弥就是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乱入局中的。
不幸的是,他们的到来并未起到缓解僵局的奇效,反而将场面往更加僵死上带过去。
……
章禾方才看陆秦二人罕见的争执,只觉得有点冒汗。
现在站在陆忱身后,看这一场诡异中带着尴尬的夜会,只觉得身上的冷汗都快结出了冰渣。
他不自觉一眼一眼往那陌生女子身上瞧——萧唯称她为“夜姑娘”;陆忱自她出现的那一刻就如同被施了什么禁言咒,不发一语;而秦昭这种老少通吃的妇女之友竟然没搞“姑娘怎么脸色不好”那一套酸倒牙的开场白……
……想必,这姑奶奶就是那女妖精。
是刚才陆忱想要了“真言”去算计的那个人。
……怎么,还是怪白净一女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啧。
“霁明,木头,你们先出去。”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陆忱。
秦昭颔首,目光阴沉瞥了夜弥一眼,眼神中似有警告意味。
夜弥垂眸,只做不觉,仿佛对桌子边缘一个被虫蛀出的小坑起了十分的兴趣。
章禾被秦昭一手拖走了,一边往外去,一边还不由得回头望——既看夜弥,也看陆忱,心下忧虑的是……木楼不结实,这二人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只怕白老头要杀人的。
……
“让外头那一个也走。”
陆忱冷冷的声音踩着他们关门的点儿送出来,仿佛带了阴风,传进了在屋檐上趴着听墙角的毛十三耳朵里,让他缩了缩脖子。
屋外足声渐远,听不见了。
屋内一支蜡烛烧完了,陆忱起身又寻了一支,擦亮火石点了。
光影明灭不定,三人对坐相顾。
似有什么正在酝酿。
萧唯刚想说些什么垫场,只见年轻的风雨楼主转脸,看也不看他,只蹙眉打量了一眼夜弥,突兀开口:“你换衣服了。”
半口气刚送到嘴边的萧唯:“……”
夜弥抬眼,神色一瞬间有点茫然。
她眨眨眼,眼瞳映着火光像是琥珀色的,里头装着陆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