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似乎有阳光落在陆忱的指尖,稀薄的暖意一点点舐着,那种触感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痒。
指尖收紧在手心,而手则被他负在身后,掩于袖中。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弄出一些声响——立在这儿屏声静气观察一个陌生的姑娘这么久,似乎……不太妥。
想到就做。
于是陆忱往前跨一步,抬手掩唇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然后毫不做作地咳了一声。
“咳咳!”
——他原本一声不响如同不存在,这一步就显得太突然,顿时……有数只蛐蛐儿受了惊。
“吱哇!”
“叽喳!”
几声乱叫,十分捧场,像在给陆忱的咳嗽创造回声。
蛐蛐儿们一蹦三尺高,尿遁途中压倒了一众高瘦草叶,稀里哗啦,露水乱飞,砸了一地。
陆忱:“……”
…
不远处的草丛那边。
夜弥其实早就察觉到有人近身——但她没有回头。
她一边继续低头,作势拨开草丛寻找衣物,一边在余光里留意身后人的动作。
她确信,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要么是陆忱,要么是陆忱手下的人。
她想试一试对方的意图,于是按兵不动,等来人破局。
……不曾想,对方却忽然不声不响,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猫着,视线停留在她身上,随她而动。
被那样的目光追随了一刻,夜弥便觉得如芒在背。
那人大概不清楚,刺客的日常训练内容里就有“闭目冥感”这一项——人的目光,就如同一只无形的手,随着视线所及而探出去,所见如所触,所触则有感。
天明教的刺客若想生存,一条基本技能便是去感受身周视线的重量,辨识那些注目的含义。
有无人在注视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的人是否存了杀意——莫说夜弥,就算对于刚出“猎场”的饵刺,这些都应该是被千百次锤炼磨刻进骨血里的本能。
后面这个人……恶意倒是没什么,只是……
太专注的目光是有温度的。
夜弥后背有点僵,感觉自己后颈那块皮肤快要熟了。
……
她现在能确认,来的人一定是陆忱。
昨夜混乱,但她清晰记得被那人注视的感觉——那是一种非常带有压迫感的探究和打量,穿过帷帐钉在她身上,让她有种被审判、被穿透、被剖开、被锁死的错觉。
莫名心惊。
莫名恼怒。
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太不喜欢了。
夜弥低头,柔韧微凉的草叶在她手心里被碾出了翠绿的汁液。
她微垂下眼帘,睫毛下深黑的眼瞳冷而亮。
无声呼出一口气——她打定主意三息之后,无论他出声与否,她都要出手。
……
三。
二。
一。
在陆忱迈出那一步的同时,夜弥霍然转身!
惊鸿步带起残影,眉目冷凝如锋。
“唰!”
指间夹着一叶,灌注了真气,仿佛一柄吹毛断发的小刀。
她太快了。
快到……等她完成近身、出刀、收势一整套流程的时候,陆忱的手还虚握在唇边。
耳边风声顿止,夜弥听到了那人拿腔拿调的一声咳嗽。
无名火烧起来很难灭,尤其是当泄愤的对象如此……不给面子的时候。
夜弥眼神更冷,指尖一动。
本来精准静止在分毫之间的叶刀前送。
轻轻松松划破了陆忱的脸。
眼下一分,红痕渐深。
夜弥抬眼,毫无悬念对上了陆忱的眼睛。
一片死寂间,二人脚边有昆虫四散奔逃,场面有些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