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儿悲伤,反倒充满了诧异。
“她是怎么死的?”
安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病了。”
楚强突然发出了一阵笑声。
“这个女人早就应该死了!”
“你说什么!”安零的拳头朝楚强挥去。
一道黑影飞来,安零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手腕被一道黑气缠绕住,动弹不得。
安零大惊,楚强幸灾乐祸,而那黑衣人依旧一动不动。
“好闺女,居然想打老子!我告诉你,老子虽然是你继父,但你也打不得老子。没有我楚强,你们娘俩早死在十一年前那个晚上!”
安零咬牙切齿,举起来的那只手却被黑气束缚着。
楚强看了安零一眼,摇晃着手里的酒瓶。半瓶酒水晃荡着,撞在瓶壁上,又被拍回原点,就像荒唐的他始终逃不掉那个荒唐的夜晚。
“那个晚上,我就睡在天桥底下,眼见着一场大火从天而降。我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便看见无数的人从新城那边涌过来。”
“那些人一边跑一边嚎。他娘的,他们爱往哪儿跑往哪儿跑,可掀了老子的窝,老子可不干!”
“我抓住一个从天桥底下跑过的人,问他你跑锤子跑?,那人吓得屁滚尿流,指着新城那边说火、火、鬼……,那人抬起头来,我看到了一张被火烧坏的脸。”
“我被他的脸唬了一跳,这才知道那边发生了可怕的事。”
楚强抬起头,将酒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楚强虽天生贱命一条,却也是月山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我不怕火,我也不怕鬼。我冲进了新城区,见到了那场天火。那真是,老天爷被捅了个大窟窿。”
“我进进出出也不知有多少趟,我累得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刚从一间屋子里背了个人出来,这时候看到路中央倒着个女人,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那个女人真特么漂亮,老子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楚强贪婪地舔了舔瓶口,可惜一滴酒也没有了。
“女人对我说,只要我肯救她的孩子,她会报答我……”
楚强停顿了片刻,杂货铺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女人说话倒也算数,果然,不久以后便在文昌庙外弄到了间阁楼。”
“阿月找到我,问我会做什么。呵,我什么也不会做,就会背人……背,死人。”楚强咬着牙,狠狠地道。
“那场大火之后,死人真特么多,我给他们弄棺材,弄黄纸,弄冥符……楚氏葬仪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我楚强就这样发达了!”
楚强兴奋地双颊通红。
“好日子没过多久,后来,月山开始流传,说我赚死人钱,发灾难财,是暴发户。”
“嘿嘿,他们就是瞧不得我楚强发达。瞧不得一个流浪汉一夜之间变成了腰缠万贯的老板,瞧不得我这样的人能娶到漂亮媳妇儿,还有了个女儿。”
楚强叹了口气:“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那时候我也觉得这是场梦。阿月不仅漂亮,而且能干又贤惠,葬仪店在她手里赚的盆满钵满。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女人。”
“他们都觉得是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捡到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可是,只有我知道,阿月根本不是人!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人!”
楚强凑近安零,他愤恨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恐惧。
“普通的人怎么会是全身透明,普通的婴儿又怎么会被包裹在莲花里,普通莲花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金子一样的触角……”
“呵呵,我楚强才不怕鬼。不,不!我楚强终于找到媳妇儿了,哪怕她是鬼又怎么样!让那些人嫉妒去吧,疯狂去吧。”
楚强说着,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一样的紫红色。
“嘿嘿,好闺女。过来让爸爸好好瞧瞧你。”
“爸爸知道,这几年葬仪店生意不行了,阿月便改成了杂货铺。嘿嘿,你们娘俩这些年一定赚了不少钱。好闺女,你告诉爸爸,那些值钱的宝贝疙瘩被你们藏到哪儿去了?”
楚强脚步踉跄,朝安零扑来,抓住了她的衣领。
安零被他按到了立柜上。柜上的摆件和商品像流水一样倾落了下来。
安零被撞得头晕目眩,加上此时杂货铺里暗淡的灯光,她在炫目中看到了楚强扭曲的面容。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楚强给她的印象并不坏。
她叫他爸爸,会帮他清点货物,会陪他送货……直到有一天,楚强输光了第一笔钱,从此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楚强掐住了她的脖子,拼命摇晃着,推攘着,逼问着那些值钱的宝贝。
安零无法呼吸,她的脑袋撞在了立柜拐角,一阵激荡冲入了元灵。
“疾,疾风之刃。”
被黑气束缚的手结出了剑诀,火风刀飞出,割断了那道黑气。
黑衣人忽然站了起来。
而楚强则开始狂笑,他的瞳孔在放大,他的脸成了血红色。血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流出来……
安零紧紧贴在立柜上,看见一只铁头蚱蜢从楚强背后慢慢伸出头来,就像蝗虫破开了卵。
楚强的狂笑戛然而止,他倒在了地上,面目狰狞,七窍流血。
在一阵白色的烟雾中,铁头蚱蜢幻化成了一个白面书生。安零想起来了,在昨晚的百鬼夜行里见过他。
白面书生对着安零掩面一笑:“黑先生,您说得没错,这间杂货铺里果然有好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