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已是黄昏,安零沿着子午街回到杂货铺门前。
她仰起头,望着那个熟悉的月山杂货铺。
杂货铺的气氛看上去有些诡异,有一种说不出的死寂。
也许是今天神经绷得太过紧张了。安零如是安慰自己。
她掏出了钥匙,对准钥匙孔,一刹那间,身体像触了电。
卷帘门上的锁是打开的。
安零定了定心神,双手抓住门上的拉环用力向上一扯。
卷帘门向上翻起。
夕阳的余晖中,安零看到那个人坐在柜台前的高脚凳上。
过了一会儿,安零沉闷地叫了声:“爸爸。”
“好闺女,亏你还记得我这个老父亲。”
楚强对着安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着便拿起手边的酒瓶,猛烈地灌了几口。他的脖子根迅速升起了潮红。
楚强张着眼睛从头到脚将安零看了一遍,转过头对坐在身后人道:“怎么样,这就是我闺女。我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安零慢慢走到柜台边的过道上,这才注意到,在楚强背后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那双眼珠子快速翻动着,异常灵敏。
“闺女啊,你今年多大来着?”
楚强打了个酒嗝,笑嘻嘻地询问道。
“十一。”
“喔喔喔,我就说嘛,十一年了啊,老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已经有十一年了。”
安零淡淡地应了一声,走进了杂货铺。
她将书包扔在楼梯口的物品架上,转身回到柜台前,从貔貅嘴里拿出一叠钞票。
自从阿月去世之后,杂货铺只有周末才会正式营业,平常全靠给文昌庙供货维持。
这几个月除了阿月的丧葬,还有安零的学费,加上杂七杂八的开销,大大小小的钱加起来一共剩下两千三百六十八元,她用夹子夹得整整齐齐放在貔貅里。
安零犹豫了一下,便将这最后的一沓钱放到了楚强面前。35xs
也许,她再也不需要了。
楚强眼睛里放出了贪婪的光。
楚强偷偷看了那黑衣人一眼,眼中的金光立即有所收敛。
“他是谁?”
安零转向了那个奇怪黑衣人,她的目光刚刚落在那人身上,视线却像被吸收了一样。
他是什么人!安零感到了一阵不适。
那里明明坐着一个人,却像是一个影子,看上去无比怪异。
楚强嘿嘿一笑:“好闺女,你爹爹在月山虽不是个人物,可总也能交到朋友不是?”
楚强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酒,似乎壮了些胆。
他抚摸着柜台上的钱,嘴里却道:“好闺女,打发你爸爸呢。到今日我总算明白了,阿月那婆娘竟然骗了我那么多年!”
“这里最值钱的紫铢、金贝和玉刀呢?被你们娘俩藏到哪儿去了!”
安零又看了一眼黑衣人,他坐在那儿,依旧纹丝未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强站了起来,上半身趴在柜台上,咧嘴笑道:“别跟我装傻,拿来!”
楚强抢过安零手里的貔貅,用他那粗红的胳膊拎着貔貅的后腿往外抖。
只听“哐当”两声,从貔貅嘴里落下来两个硬邦邦的土疙瘩。
楚强对着那两块土疙瘩张开了猩红的眼睛。不对呀,那些紫铢、金贝、玉刀啊什么的,听起来就是值钱的好宝贝,万不会是这两块土疙瘩。
黑先生说,那个女人在杂货铺里藏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旦到手,自己下半辈子有喝不完的酒,玩不完的女人,不仅能锦衣玉食,说不定还有机会走上人生巅峰!
而现在,面对桌上两块土疙瘩……楚强失望地闭上了眼睛,自己仿佛重新回到了起点,回到了那个肮脏的地下酒馆,回到了黑先生找到他之前……那时候,他正被一群人围殴,就因为玩了一个要钱的女人……
“说!”楚强跃过柜台,逼近安零:“说!那个死婆娘把宝贝都藏哪儿去了!”
“不许你这样说阿月!”
安零朝着楚强举起了拳头。35xs倘若他再敢说一句侮辱阿月的话,那么,这一拳,她会毫不犹豫地打出去。
楚强许是被人揍得怕了,见到安零的拳头,不由得稍稍后退了些。
“好闺女,咱们有话好好说。哪有女儿打爸爸的。”
楚强朝杂货铺周围看了一圈儿:“阿月真是个好女人啊,弄这么多好东西,这些年一定赚了不少钱吧,她人呢?”
安零侧了过头。
“她,死了。”
楚强愣了一下。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