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眉头锁在一起,没有接儿子的话。
少年的心总是很大,野心勃勃的渴求一切,殊不知太过美好,一触既碎。
“若必须要舍弃呢?”
世子想了想答“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恶霸到底,落草为寇也要把那个人抢回来。”
镇国公的面容又僵了,搜肠刮肚的凑尽了四十多年来所有的涵养才忍住没爆发。
这他娘的是谁教的浑话,明帝派来的学官都把脑子喂狗了吗?
不过对面是自己吃软不吃硬的儿子,镇国公只能觍着脸好言好语相劝道“儿啊,你之前还答应爹要护好大齐百姓呢?”
“爹,世人千千万,你要问我对他们有什么深刻的感情,我还真没有,你要问我对圣贤大道有什么见解,我连根毛都说不出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要当将军,我要护好身边的人,我要扶起一个太平盛世让他喜乐安康。所以我不可能舍弃。只要我做到了这些,护谁还有什么差别?”只要盛世已出,我成了谁又有何干?
最后一句话自是会惹起镇国公万千愁绪,世子识趣的闭嘴没有一吐为快。
然而镇国公还是被这离经叛道的言论震的头晕脑胀,只觉得五感六识都飞了没影。他这是在怨什么?怨他急赴战场没有护好他的母亲?他以为他不痛吗?
多少午夜梦回,他都能听到孩子在嚎啕大哭,看到妻子死不瞑目。可是他能吼吗,他连说都不能说。他得小心翼翼的披着这身盔甲,死死钉在漠北的边关。
很多时候不是不想保,只是人到中年迫不得已的就活成了苟且。
这次,他不能再让颜儿受这苦。既然他生性如此,那就锻其筋骨,丰其羽翼,放他高飞。
“颜儿,为父给你取名楚言就是希望你敢怒敢言,鸣天下之不鸣。然而这世间事只说出来还不够,还要有命做下去。道义离了功名利禄诚然是虚伪的,但他有万千名士护着。情义是炽烈的,但他的奉行者只有一个。你且告诉为父,你有没有能力走下去?”
“有。”世子眉眼坚定,语气斩钉截铁。即便废去一条手臂,也从未斩断这个少年人的朝气。
“唉!”
镇国公负手仰天长叹了口气,就在世子以为他爹接下来要给他传授什么绝世武艺或惊天之密时,镇国公冷冰冰来了一句。
“那你就从这儿自己走回去。”
世子哑然失笑,他爹的报复还真是简单又直接。
遏云堂与飞霞居相距甚远,就算身体健朗飞檐走壁也要耗个一刻钟的时间,更枉论他这种一动就锥心刺骨的状态。他用一只手臂支着身体,挪了半天也只是半倚着石椅坐起来,痛的冷汗浸湿了衣衫。门外天光渐暗,侍卫仍在忙碌的来往不停,他知道他那些任性的决策带来了多少麻烦,但他从不后悔。倘若一群人的安稳要建在少数人的痛苦上,那这安稳不要也罢。同为人,没有谁该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人人都向生,若真需要牺牲,那也是他们这些当权者的过失,他们理应挡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