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她们家里人聊天牵扯出这段往事,她爸妈总要表示对姐姐的愧疚,而姐姐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怎么想旁人就不知道了。
她们还有一个妹妹,从小就被送给了她爸妈的同学,现在在武汉,是那个家庭的老大。李非出生时父母应该是已经安定下来,一直把她留在身边,为什么又生了妹妹,还送人?李非也不甚知道当时的情况。
她的爸爸五十多岁,长得面目慈祥,白白胖胖的中等身材,一双不大的眼睛经常在眼镜片后面眨动,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透着知识分子的味道。因为向来不大操心家务事,看起来还不到五十岁,显得很年轻。
她妈妈是个身材瘦小的人,比她爸爸大一岁,因为常年操心,可显得老多了,一头半白的短发,脸上总是带着严肃的表情,但是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和蔼。
两个女儿都长大成人,大学毕业工作了,他们应该过舒舒服服的日子了。
李非长得最像妈妈,吸取了父母的长处,又高又漂亮。姐姐个头不高常使她自己感到遗憾,但整个人看起来娇小可爱,皮肤白白的,很像年青时候的马晓晴。
面条做好了,她妈妈回了房间。魏启明在客厅的桌子上提哩涂噜的吃着,李非用手支着下巴坐在桌子另外一边盯着他看。他把脸扭到一边,她愈加挤眉弄眼的,满脸俏皮。好不容易吃完,李非把碗筷飞快的洗刷了,让他到屋里休息一下。
坐在床沿,他拉着她的手,轻声的问她:“是不是想我了?”
她哼了一声,用脚把房门轻轻合上些,留了一条窄缝,然后用手摸着他的脸,说道:“那你想不想我?”
魏启明捏捏她的手,算是回答。
接着他问她这些天在干什么?厂里好不好?她说了一大堆,他开始多少对厂里有了一点了解,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入了社会,下面的路开始引领他走向人生,他不能再自由自在、没有约束的过日子了,他不再是一个学生了!这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
工厂在半年前开始落实合资,原来的国营单位被一分为二,一小部分人留在老厂,继续做社会主义主人翁;另外的一大半,包括主要的人员、设备、厂房拿出来和外方合资,成立了新合资公司。
魏启明和她爸爸、姐姐,都在新合资公司,算是‘资本主义’的人,李非和妈妈在老厂,是社会主义‘元老’。
说是新的旧的,其实还是混杂在一起,不可能彻底分开,连工资都同时暴涨在差不多的水平。
魏启明以前打听过大学刚毕业的实习生的工资水平,以为他按照国家标准一个月只能拿七十来块钱,实际上在厂里是近两百块,这使他非常满意。当他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还象征性的寄给妈妈五十块,宣告他的独立。
另外李非对他说,老厂因为人员缺乏,刚毕业分配来的大学生不用到车间实习就直接进了各个科室,她分在配套处,算是专业正对口。而他们合资公司新来的大学生一律要接受锻炼,都要经过去车间实习才能择优提干。
魏启明分到了涂装车间,也是专业对口,至于要多长时间才能坐办公室,那就说不定了。
这可是破坏了他的美好向往,坐在办公室里多得意啊!竟然还得去车间干活,他感到丧气,还有一些惴惴不安:真要是就此锻炼下去,彻底成了一名工人,他可怎么办啊?也确实有好多大学生在车间锻炼了两三年了,也没有转正提干。他的理想是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对着技术难题刻苦攻关,而不是流上一天臭汗在生产线上忙活。
他问她姐姐感觉怎么样,李非说姐姐现在也是在合资公司的车间实习,很是看不惯工人兄弟,老是有很多牢骚回家发泄,偶尔还和爸爸吵上一架。但相信不久她就会调离洛南,和四川的大学恋人团聚。李非和他是同学恋人,她姐姐也是和同学恋爱,连她爸妈都是同学,这意外的发现让他们感到很有趣。
说笑了一会儿,他的心情也开朗起来,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自己又不比谁差,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