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和老大一样不会睡懒觉,不过他们不闹腾,对于老四的折腾他们无所谓。他们几个那时把老四恨得牙痒痒。等到八、九点钟大家都不再有睡意,先后起床的时候,这个家伙却做完了早课一般爬上铺去脱衣钻被,来个回笼觉,片刻之间悠然入梦。
二哥恨极了也照他的样子来回走路,大声说话,却不能影响他发出自然的鼾声。
老粗和来自湛江渔村的老大睡上下铺,却象是一对冤家。
老大虽然来自农村,却养成一股老学究气,功课一般,却非常自负,不容许别人对他的智力有些许的质疑。对此他们通常一笑了之,对于他的迂腐不予深究。
而老粗恰恰属于不学无术又极要面子的人,和老大的迂腐内在不同,外在表现相似。两个要面子的人常常为一个小问题争得面红耳赤,老粗恼得几次要诉诸武力,老大偏偏认为我真理在手,公道自在人心,何惧于你?并不吃老粗那一套,老粗也没办法。
魏启明最讨厌老大的是他过份的身体健康意识。广东人动不动就吃药是人所共知的,即便没事他们也要三五天就补一补,把个小身体补得瘦骨嶙峋的。不象他们北方人有个小病小灾扛一扛就过去了,
老大最反对他们抽烟,刚开始是口头抗议,也由得他们抽上几支,出于对他年纪的尊重,他们都对老大进行礼让,谁知发展到后来老大变本加厉,宿舍里就一点烟味都不能有。试想:熄灯以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几个人在黑暗中聊得起劲,只要有一个人说抽根烟,马上大家都会热烈响应,黑暗之中吞云吐雾,对各位本班佳丽品头论足该是何等惬意的事情。
可你这头打火机擦响的声音还未绝于耳,老大已经从上铺呼地坐了起来,把上面的气窗完全打开,无论外面的北风如何欢快的呼啸着冲入他们的陋室,使室内气温急剧下降,也不能分毫动摇他捍卫身体健康的坚强决心。
老大挨着窗睡,开窗很方便,伸伸胳膊就行。
老大抗冻,是全校皆知的事情:老大的床板上面是一层草垫子,草垫子上铺的是学校发的透亮床单,床单和薄被之间,是老大。在零下一二十度的情况下,老大也是单衣单裤,只有几次下大雪之后,才见他穿上了军大衣。不管谁穿得多厚,在路上见到他在如此的天气下还是顽强的与老天拉硬,都会从心底泛出一股寒意。
他们并不相信他真那么抗冻,老大是在标新立异。
看到他在寒风中紧缩着身子,一头主席式的中分短发,青白的脸上犹自带着坚毅的、僵硬的顽强不屈的神情,他们都觉得和这样一个人过不去会遭天谴的。
他们的床上都铺着厚厚的被褥仍旧抵受不住寒冷,也不能蒙住头在被窝里抽烟,更不愿意老大饱受西伯利亚寒流的拥抱,纷纷把烟掐灭,再哀求老大关窗。老大就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法外施恩似的把窗户关上。
本来魏启明还佩服他敢于坚持正义的性格,久而久之,也厌了他。他和老大从来就没有单独谈过什么,后来他曾因为出差到过老大工作的厂里,也没有见到他,也许今生都不会再见的了。
娄伟在七号铺,和他隔个过道,在二哥下铺。他是魏启明的正经老乡,自然觉得亲热些,在班级里他俩是同桌,一度他们在一起吃饭,用一个储物柜,形影不离,只是后来娄伟去照顾河北,担负起河北的打饭任务,他们才逐渐疏远了。
娄伟是一个在优裕环境中长大的孩子,爸爸早就过世了,有哥哥、姐姐照顾。大庆人的物质生活条件也超出魏启明的认知,国家每年拨配的物资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从当时娄伟的描述中,在魏启明看来简直是奢华铺张:职工发放福利都是按只发猪、按箱发奶粉,按袋发大米、面粉。
娄伟就象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始终都是别人在照顾关怀他。河北的丰姿激发了他男性贺尔蒙的分泌,在他们的怂恿下终于担当了河北的保镖,也去了魏启明和二哥的一块心病--怕他们俩终有一个会由于感情的日益升温而不知不觉地承担起这一光荣任务。
对于他们来说,考试之前是不必看书的。下午自习的时候,除了聊天,总要干点什么才好。于是魏启明准备了若干型号的铅笔和白纸,并向长春小姐借来了国画集锦,没事就临摹点山水花鸟什么的,也画人物素描,但老是有部分地方不太像被画的人。娄伟、二哥等给他当了几次模特就再也不干了,说不能再让他这个二把刀画家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