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拿起电话,告诉她自己最终的决定之前,他们已经分居了两年多,中间有过几次交谈。她最早提出和他离婚的时候,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但他知道那是事实。那是个早晚的问题,并不会因为他不去想就不存在。
到底该分手还是继续名存实亡的婚姻,魏启明一度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一厢情愿的希望他们能在某一天把所有的往事都忘记,重新寻找回来彼此挚爱的感觉,有那么一两次他甚至以为他们之间的分歧和冷漠在消失,居然看到了和好的迹象,仿佛可以回到从前没有任何猜疑的日子。
但那只是一种错觉。
魏启明感到很无奈,也为李非感到悲哀:有家不愿回的滋味不好过。曾经有一位女同事,因为和爱人吵架,晚上不想回家,下了班就跟着看他和同事打台球。晚上十一点多打完的时候,女同事已经两眼困倦得象要昏迷了,还追着问他们是不是还去别的地方玩。
看着李非,魏启明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强烈的歉疚感:李非也是有家不愿回,宁肯待在离家几十分钟公交车的滨海!她一直对他说在东莞,回家不方便。但是哪里有人在东莞,却用滨海手机的?光漫游费老板就会心疼得要死。
他一直没有戳穿她的谎言,是想表现一些大度,给她一些空间,也盼望她能回心转意。不愿回家的人,其实最渴望能有一个温馨、舒适的家的!
看着她的侧影,近来困扰着魏启明并最终促使他决定同意和她离婚的问题,又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并被他反复咀嚼:究竟真的了解这个和他在一起十年的人吗?
如果说不了解,是没有理由的。在过去的十年中,他们从相识、相恋到结婚,绝大部分时间在一起。他可以列举出她爱吃的食品、喜欢的颜色、身上的疤痕、经常使用的化妆品的牌子以及可以追溯她三代之内的亲属关系。
十年时间,足够他们将对方的各种品性、嗜好了解得通透彻底。曾经的很多个夜晚,他们相拥而卧,彼此畅谈着对未来的各种向往与计划,虽然没有过郑重的海誓山盟,他们绝对相信,在剩余的几十年中,必将携手走完这漫长而又短暂的里程。
而现在,才刚刚走过起点,他们却不得不分道扬镳,究竟是为什么呢?真的是性格的迥异,感情的破裂吗?他不得其解。
但他真的开始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进,随着他们关系的愈加紧密,更随着他们彼此经过无间的相处转而开始有了距离的时候,魏启明发现,他曾经以为已经让他巡游殆尽的李非的心灵的角落深处,还有着一些他不曾审视的遗漏,而这遗漏,并不是他不曾见到过,而是每个人的最真实与最隐秘的保留,每个人都有。
这些保留并不是永远只供拥有者自己把玩,在适当的时候,它会敞开,而开启的程度,就在于它要向其展示的那个人的目光与领悟。是的,他曾经接近过她的这些保留的精髓,但未加以深入的探究,以至于他在需要清楚了解其中的涵义的时候,它却已经没有了开启的理由,永远的对他封闭了!
三十一路车来了。魏启明应该坐的车,开往回家的方向。
看到李非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始终在他记忆深处清晰明亮的往事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时候,她也是一个人,也是这样孤独的站在那里,不过那时她是十八岁的少女,而现在已经是快到三十岁的人了。
魏启明依然幼稚的决定先看她离开,把分别一刻的痛苦尽量由自己来承担。
他见到她极快的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车,意思是:你怎么还不上车?魏启明明白她的意思,冲她的后脑勺笑笑,站起身来,跨过马路,站在她身后,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他感觉得到李非的肩受惊似的向上耸了耸,他的心再一次为多年来对她的伤害紧缩了一下。
他对李非说道:“我送送你,你走了我再走,要不我得惦记着你还留在站台上呢。我不放心!”
李非被他暧昧的话说得心情有些放松,用手捋了一下鬓边的头发。魏启明一直反对女性糟蹋自己的身体,什么扎耳朵眼、割双眼皮…..,总之保持自然就是对诸如他这类男人最大的视觉安慰。
由于他一贯的坚持,李非身上一直没有人工雕凿的痕迹,保持着一份难得的自然。直到半年前,在她连央求带不顾一切的威逼之下,他才象征性的表示批准她去扎耳朵眼但下不为例。扎的时候他陪在旁边,献着殷勤的跑前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