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小宛循声望去,却见一个浑身血迹斑斑之人趴在地上,唬得她拔足便跑,欲唤父亲相助。
孰料那人跟着呻吟一声,痛呼道:“姑娘救我。”
怎么说冷小宛自幼也跟随父亲在山间莽林中狩猎,胆量自是不弱,便踌躇着蹭了过去,顺手拾起一根树杈戳了戳,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又呻吟一声,弱弱说道:“后边有人追杀,姑娘救命。”
冷小宛生来天性仁慈,闻言忙四处看了看,遂心惊胆颤的折捡一些枝叶杂草,将他遮挡严实。
冷焕久久不见女儿回来,起身大声叫道:“宛儿,宛儿”
冷小宛低声言道:“你且藏草丛里躲避,等会我再来救你。”说罢,疾步而去。
远远瞧女儿跑回来,冷焕嗔骂道:“鬼丫头,打壶水去有半个时辰,你适才做甚么,是不是又追野兔了?”
冷小宛惊魂未定,忙支支吾吾道:“是、父亲,草丛里那只白兔很可爱,女儿想抓回家喂养。”
冷焕笑呵呵道:“也罢,天色尚早,我再寻捕几只小兽,你在此嬉戏一会儿,等爹爹前来接你,勿要到处乱跑。”
冷小宛撅嘴撒娇道:“知道啦父亲,女儿五月十五出娘胎,于今已满十六岁,你怎还把我当作小娃娃。”
冷焕含笑转身,向近处山坳里走去。
冷小宛恍恍惚惚坐在磐石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有人问道:“这位姑娘,你可曾瞧见有人打这里经过?”
冷小宛闻听一征,举目看时。
只见两个身穿灰色对襟衣裳,身材魁梧的男子,大概而立之年,正手持兵器站在面前。
冷小宛忙点点头,登时似觉不妥,又慌摇摇头,接着面红耳赤的低下头。
左侧那人打量一番,言道:“周勇,她只是一个猎户家女儿,别耽误工夫,我们往别处看看。”
右侧那人依言并肩与他离去,方行数步回瞄了一眼。
吓到冷小宛心一哆嗦,遂闭目默念道:“千万莫回头,莫回头。”
等了许久,也未闻动静。
冷小宛缓缓睁开双目,见两男子不见踪影,方长舒口气,作揖冲天言道:“多谢神明庇佑!”言毕,急奔向溪涧旁的草丛里,掀开枝叶杂草。
那人已经醒转,见她到来,挣扎起言道:“姑娘,老夫身受重伤,行动略有不便,可否送我一程?”
冷小宛蹙眉言道:“父亲刚往山林中打猎,目前尚未归来,小女子不敢远离,伯伯要去哪里?”
那人叹息一声,苦笑道:“既然如此,多谢姑娘搭救。老夫这柄匕首乃家传之物,现今相赠与你,日后但有所求,可持此物径往临安府。”言毕将匕首放在磐石之上,手捂伤口跄跄踉踉而去,孰料只行约丈余,便噗通摔倒在地。
冷小宛闻听临安府三字,方知所救之人必是朝廷鹰犬,不由暗暗责怪自己多事,心里悔恨起来。
因平昔里张开山与官兵的所作所为,方圆百里无人不晓。乡邻们远远瞧见,皆唯恐躲避不及。故而对于朝廷之人,皆怨气冲天。
然当那人摔倒在地,不住呻吟痛呼。
冷小宛便觉于心不忍,立将往日那些恩怨仇恨抛之九霄云外,又发起慈悲,跑过去搀其向山下走去。
须臾,冷焕捕捉两只雉鸡扛着出了山坳,四处不见女儿,便担忧的坐在磐石上守护。
且说冷小宛与那人约莫半个时辰,才来到城门口。
守城校尉见状,忙跑上前接住,骇然问道:“这是怎么了,侯?”
那人急摆手阻止道:“休要多问,送我回府。”
校尉吩咐道:“速雇一辆车。”
有士兵应是,跑去从街旁叫唤车夫。
那人侧首对她道:“多谢姑娘,敢请告之芳名,家居何处,老夫日后定登门拜谢。”
冷小宛本对官兵甚为不满,闻言也未答复,只是张口道:“伯伯,你身受重伤,快些回府请郎中医治罢,民女这便告辞了。”
那人欲言又止,摇摇头走向士兵雇来的马车。
恰在这时,一顶四抬轿子吱呀吱呀走来。
前面开路的打手瞅见那人,慌贴着轿窗禀道:“小侯爷,老爷回来了。”
张开山忙道:“下轿,下轿!”低头钻出轿帘,抬头一看。
正瞅见冷小宛含笑而立,肤若凝脂,颊似粉霞,柳眉樱唇。
有霖江南美人赋曰:
螓首娥眉眸生水,桃腮杏目樱点嘴。
领如蝤蛴凃凝脂,肤似温玉染红晕。
娇滴滴柳腰轻摆,俏袅袅芳香四溢。
怜兮兮皓腕慢抬,轻盈盈馨风迷离。
金莲翩翩醉海棠,柔荑落落沐花雨。
不亚天女落凡尘,更赛嫦娥下玉虚。
再往下看:薄烟对襟衣耸高,碧玉丝带绕蛮腰,乌云布履匿金莲,翠纱折裳裹双娇。
真个是英姿飒爽,妩媚动人。
张开山顿时呆若木鸡,目不转睛的痴望着。若非父亲催促,他恨不得立将女子搂在怀里。
张达身受重伤,也无暇顾及儿子惊异神态。
冷小宛更不知此情,以为做下一件积德行善之事,便蹦蹦跳跳返回山上,与父亲会合。
见到女儿,冷焕方才长舒口气,安下心来,然少不了一通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