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一夜漫长的等待,姐弟两个相聚不易,不觉枯燥,锦瑟考校了功课,把这几日新学的字一个一教给敏敏,还有一副昨日听来的,据说是某位大人即兴联的一副对联。
大家都是府里不得势的存在,百无聊赖,见这姐弟两个新奇,偶有插嘴,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倒是让锦瑟多认了几个字,听得几句不知出处的诗。
后大家都渐渐打起了瞌睡,敏敏学了会儿字,吃下甜饼,也泛起了迷糊,那老槐树上绑了一卷半旧的被子,外面裹了防水的破布,吊在隐秘的枝头,只消把藏在底下的绳子往上放,被子便可以取下来。这法子是青子哥哥想出来的,只是要把被子带过来委实不方便,好在锦瑟出门带了件厚袄,给瘦小的敏敏穿十分宽裕,当下将他严严实实包起来,靠墙坐着搂他入睡。
今晚月色格外不错,清清朗朗的星子映衬着一轮明亮的玉盏,清冷的光辉投下斑驳的影子。四周呼噜声渐起,怀中小人儿酣睡得如同一只幼猫,锦瑟则默记着刚学的几句诗,手无意识划出几个字的痕迹,生怕,一觉起来什么都忘记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敏敏喃喃叫了一声“姐姐”,她抚摸着他的背做安抚。他对她有巨大的依赖,可能是他高烧至死时,是她将他捡了回去,对生存的本能渴望吧。他是她刚被卖进府时,外出捡来的孩子,那考究的衣服,身上的血迹和格外漂亮的脸蛋,终究抵不过他躺在一堆菜叶里病态的挣扎。
他是她的敏敏,只是她的敏敏,她在清冷的月色里终于偎依着他睡去。
大清早众人齐齐醒来,不因其他,单那阵阵糕点的甜香扑鼻而来,就足以搅扰大家伙儿空空的味觉。锦瑟是最早清醒的,轻手轻脚放下敏敏,扎起了马步。可那熟悉的味道刚一离开,敏小家伙就醒了,姐弟两个一起开始每日的早课。
马蹄声哒哒传来,随着诱人的糕点味,敲在众人的清梦里。锦瑟在声响传来时收了势,取了饼给敏敏吃,远处灯笼下几个穿劲装的男子踏马飞来,勒马停在五德隆正门。
此时众人也早将队伍排到前门,五德隆的规矩,排队的一律往后门,只有早晨开了门,才可在前门等候,这一行人却不管不问,上前将房门拍得砰砰响,“快开门,快开门!”
敏敏好奇地躲在锦瑟怀里探头张望,只听吱呀一声,五德隆的门从里面打开,还不等小二吆喝便见那男子径直闯入,不多时,一个穿着华贵的老头亲自拎了两盒沁香的糕点出来,恭敬地交予先前进去的男子,目送其扬长而去。
排队等候的众人窃窃私语,对如此大排场的人身份诸多猜测,还没等说出个所以然来,又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与前一批人所穿服饰竟是一样的。为首一男子下马进门,不见声响,不多时也提了两盒糕点出来,对着门内抱拳说了声“留步”,跨马而去。
一群人面面相觑,好在五德隆算是开铺了,伙计维持着秩序优先前五十位的凉荆官宦人家的家仆,依次兑号,交钱,拿糕。乌泱泱的一排人,每人也只能买那么小小一份,锦瑟小心翼翼接过千叶芙蓉酥,敏敏抓着她的衣角,两个人向外走去。五德隆每日只出售一百份糕点,且价格不菲,前五十名必是凉荆官员,其余的才能轮到那些有钱的商贾。她路过排在后面等候的人身边,能清楚感受到他们眼中的羡慕,胸口闷闷凉凉的。不等她多想,一只温热的小手牵住了她的,敏敏瞅着她,眼中无限眷恋。
皎白的月光即将褪去,天际显出流雾一般的胧白,她牵着敏敏的手,帮他温习前一晚刚刚学会的东西,街边早点的铺子开了门,热腾腾的包子驱散了暗夜的寒气,“老板,帮我拿两个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