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开了间药铺?”
“夫人心善,和将军一样悲天悯人,夫人在南街上开了间药铺,是专门给穷苦人家看病施药的,经常是不收钱的,所以入不敷出,都是靠将军撑着的,可那时将军和夫人都很高兴,我们这些下人也高兴。”
“那药铺现在如何了?”
“被大夫人收去了,药铺的掌柜和坐堂的大夫都换过了,再也没有给穷苦人家免费看过病施过药。”
宁疏狂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许是原主的记忆和情绪在作怪吧。
“二叔的俸禄有记在账上吗?”
“没有,老爷的俸禄向来是收在自己房里的,然后让大夫人拿去开酒楼和金银玉器铺子了。”
“府上还剩下多少银两?”
“二……二十两。”连英叔都觉得难以启齿。
宁疏狂冷笑出声,“怪不得二叔这么轻易地妥协了,是认定这侯府没了他必定破败。”
“他们怎么能这样?将军当初就不该好心收留他们一家!明明就是他们先抛弃了将军,居然还能厚颜无耻地找上门来认亲!”英叔气愤,想当初宁家人没住进来之前,将军府是上下一心,和乐融融的。
“抛弃?”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那时候小主子还没有出生呢。”
“你说来与我听听。”
“小主子可曾看到过将军胸口上的奴字烙印?”
宁疏狂摇头,“我只知道父亲身上都是打仗时受伤留下的疤痕。”
“将军是奴隶出身,胸口上被烙了一个奴字,是从黑市逃到军营里去的,将军年少成名,因这出身不知受了多少讥讽。”
宁疏狂惊诧地看着英叔,这么多年了,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不怪小主子不知道,这事现在鲜有人知了。将军战功显赫,深得先皇器重,明德十五年,先皇欲封其为中郎将,却遭大臣反驳,羞辱将军是奴隶出身,先皇在金銮殿上拔剑斩杀了那名大臣,威慑天下。”
“明德十九年,将军又大破西陵和北陵两国的围攻,解东陵亡国之危,被奉为战神,官拜镇国大将军,就再也没有人敢非议将军的出身了。”
“原来如此,那父亲怎么会成了黑市上的奴隶呢?”
“将军受封镇国大将军那年,老太爷一家寻了过来,说是将军的亲人,将军说不认识,让我给点银子打发走,他们拿了银子走了,头也没回过,只有将军站在门口失神。”
“父亲心里是渴望有家人陪伴的。”这种感觉,宁疏狂太熟悉了。
“后来那些人又来要钱,我当他们是骗子,就赶他们走,没想到他们就坐在门口闹起来,将军让他们进了府,我候在大厅外头听见将军质问他们为何要将他卖到黑市为奴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真是将军的家人。”
英叔忍不住叹气,“老夫人说他们是无可奈何,家里快饿死了才狠心把将军骗到黑市上卖掉的,可那时将军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啊,就要忍受皮肉之苦,被烙铁烫了一个奴字在胸口上!”
宁疏狂无声地叹息。
“世道艰苦,穷人家卖孩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将军吃了太多苦头了,在黑市受了折磨,在军营又被羞辱,那战场更是九死一生的地方啊!”
“抛弃就是抛弃,岂是一句无可奈何可以搪塞过去的?”所谓血浓于水,在宁老夫人将父亲卖到黑市为奴的那一刻就被斩断了。
“将军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从黑市上逃出来以后回了家,可老夫人没有认他,他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最终入了军营,将军心灰意冷,他早就是这个家的外人了,也没必要去认这个亲了。”
“若非父亲功成名就,他们又怎会记起还有父亲这么一个儿子?”
“是啊,府上的下人都觉得不值,可老夫人一家还是住下来了,她说她对将军有十二年的养育之恩,就算要恩断义绝,将军也得赡养她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