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药屋藏在一株参天的巨柏下面,顶着厚厚的积雪,在黄昏时分点起了蜡烛,门虚掩着,甘洌的酒香从门缝里溢出来。
宁疏狂靠在书桌的边沿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上面记录了很多病症和药方,但她只会处理伤口和简单的包扎,这么深奥的医理是看不懂的,扫了一眼就没了兴趣。
宁疏狂将书本放回原位,又去瞧木床上躺着的男人,他安静地睡着,一身的冷清,却又被烛光柔和了棱角。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梁高挺,薄唇疏离,既生得一副世间难得的好皮囊,那眼里又该盛着怎样的山川星辰?
“不过比之本姑娘的花容月貌还是差了一点。”
无人回应,宁疏狂便打算回别院吃晚饭去了。
“别走……”
男人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似乎是做了噩梦,“你别走……”
宁疏狂回头看了他一眼,打开门走了,汗血马嘶鸣了一声,甩甩脑袋看着宁疏狂。
“放心,你家主子死不了。”倒是浪费了我一坛白酒给他清洗伤口。
汗血马摇头,我是想和你聊聊关于我的晚饭的问题。
“不都说汗血宝马通灵性吗?”宁疏狂摸着汗血马的脑袋,“你是假冒伪劣的吧?”
汗血马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自己小跑着去山下的林子里觅食了。
没良心又没眼力见的,也不知道捎带她一程。
宁疏狂正要走,突然听见了一道沙哑的男声。
不要走……不要……
这声音在她脑海里清晰地响着。
宁疏狂转身,怪异地看着紧闭的木门,离得这么远,她还能听见那男人的梦呓?
别走……
又是一声,宁疏狂可以确定,那男人没有说话,这是他心里的声音。
不知怎的,宁疏狂觉得心上压抑得难受,她像是分享了那男人的痛苦。
“算了,谁让我是个善良孩子呢。”
宁疏狂走过去推门而入,从药箱里找了安神香点上,放在男子床头,“这样,你就别来烦我了。”
宁疏狂起身,甩袖时,昏迷的男人突然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用力地锢着,宁疏狂吃痛,她这样的人最在意自己双手的灵活了!
“放手!”宁疏狂冷喝,转着手腕想要挣脱。
男人不肯放手,察觉到宁疏狂的抵抗,手上越发用力了,掐得宁疏狂的手腕发白,骨头咯吱作响。
宁疏狂彻底怒了,伸手抓下发簪刺向男人的手臂,杀气逼迫,男子突然清醒,另一手扣住宁疏狂的右手用力一扯,宁疏狂惊呼一声便不由自主地摔在了男人的身上。
四目相对,发簪狠狠地刺进被子里,流苏摇曳,打在珠花上清脆。
大雾弥漫。
宁疏狂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眸,像是星空下浩瀚无垠的海洋,弥漫着大雾,隐去了星辉和月色,只剩下浩瀚和迷离。
此刻正风起云涌,卷起惊涛骇浪,男人没想到身上之人是个姑娘。
“你还不放手?”宁疏狂冷冰冰地开口,有些恼怒。
男子恍然惊觉,松开了宁疏狂的手腕,只是双手突然没有了支撑点,宁疏狂越发凑近了身下的男子。
男子呼吸时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宁疏狂的脸上,宁疏狂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她的唇瓣似有似无地擦过男子的唇瓣。
旖旎之间,宁疏狂回神,飞快地爬起来,男子被她的长发打到,控制不住地眨了下眼睛。
男子坐起身子,腹部的伤口撕扯着,疼得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瞥见地上的两盆血水和丢弃的纱布都还没有清理,便知是这位姑娘救了他。
念及刚才的亲近,男子轻咳一声,对着宁疏狂的背影道,“抱歉,刚才冒犯姑娘了。”
宁疏狂揉着自己的手腕,这突如其来的娇羞是怎么回事?白日里扒他衣服时可是生猛得很啊。
不过身材倒是不错……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宁疏狂转身,面上已无异样的情绪波动了,“我救你可不是为了一个谢字。”
男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宁疏狂,锦衣华服,袖口的花草纹都是用金丝绣着的,发间的簪花用翡翠雕成,这样的人在乎的,不会是那点医药费,而是人情。
“姑娘想要什么?”
宁疏狂的目光从男子的脸上移到床头放着的那柄长剑上,突然知道要求什么报酬了。
“你的武功很高。”
“多谢夸奖。”
宁疏狂笑了,这人即便是衣衫不整地坐在那里都有一种不可逾越的气场,天生就是上位者,自信得理所应当。
“所以,做我一个月的保镖,一个月之后你我两清。”
“萍水相逢,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