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岐没看两行就皱起眉头:“方才知书说的二小姐”
“是吴二小姐吴璟,如今住在坤宁宫偏殿。”
楚岐两指捻动着书页:“皇后去了,坤宁宫空了下来,日后总有新后要住,一个先皇后的妹妹住在偏殿,像什么样子?”
冯安耳朵尖,听到“新后”二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皇上想如何安排这位吴二小姐?”
“皇后已薨,将她遣送回家自然不合适,便挑个僻静的小筑住着,吃穿用度比之贵人,朕倒是不缺她一口饭吃,好生将养着就是了。”
冯安领旨出去了,小安子正候在廊下,显然是在等他。
见师傅出来了,小安子赶紧迎上去,将心中疑惑悉数憋出来一句:“师傅,徒儿不过十来岁,如何能做内务府总管呢?”
“下次再被堵在墙角说不出话来,你便寻块冻豆腐一头撞死罢。”,冯安觑他一眼,“省得丢我的脸。”
小安子白玉似的脸一下子红了,实诚的脸上满满都是愧意,他似懂非懂地点头,见师傅不肯多透露,便不再相问了。
在内务府当差也挺好的,至少今后站在云窈姐姐面前,自己也可以将腰板挺直些。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高看自己一眼。
是夜,浮云散去,一轮毛月亮清清冷冷,星子寥落。
翊坤宫鲜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便是先前顾及着温贵人安胎,也是独那一块儿安静,绾妍住的正殿也是依旧热闹的。
桌边一盏灯如豆,绾妍躺在床上,将身子缩在被子里弯成虾状,紧紧抱着胸口的汤婆子,半绾的黑发散了几缕,留给绿衫子一个孤单的背影。
绿衫子估摸着她睡熟了,轻手轻脚熄了灯退出去,自个儿在不远处的小榻上眯着守夜。
她死命熬着,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睡过去主子今夜必定睡不踏实,她得好好守着。
外头传来寒鸟咕咕咕的叫声,绿衫子盯着绾妍的帐幔,将今日之事前前后后想了一回,越来越气。
往常的时候皇上总是来翊坤宫陪伴主子,而今为了些没头没脑的事情就知罪,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半梦半醒间,绾妍觉得身上又热又冷,寒流暖流在脉道中往来交错,她咯噔着牙齿,手脚止不住地哆嗦。
那是一个怎样的梦境?
杀声震天,天红得像浸了血,万马千军混杂在一起,流血漂橹。战场中有一座高台矗立,台上两人挥舞刀剑缠斗在一起,一人着金甲,一人着黑甲。绾妍站在底下,只觉得台上二人虽不认识,却熟悉极了。
直到她看着金甲之人一剑将对手穿了个透,心却陡然一痛,她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痛感实在奇怪,想伸手抚上心口,却怎么都动不了。
忽而狂风大作,四周陷入死寂,一切景象皆散去,黑暗混沌之中,一座张灯结彩的绛红色宫殿逐渐清晰明朗。
一如绾妍多年前初见的模样。
绾妍呆呆看着瞬息之间的奇境,想喊喊不出,想说说不出,只有静静的流泪。
灯光微弱,暖炉里头时不时响起金丝炭烧红的“哔剥”声,一两点火星子从洞口溅出来,又飞快熄灭。
“阿绿”
绾妍迷迷糊糊之间轻声呢喃,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孩提时候的梦呓。
绿衫子一直竖着耳朵,听到动静心道果然来了,一下子就从小榻上弹起来,端了烛台匆匆近前。
厚厚的被衾在微微颤抖,绿衫子上前一探,急忙惊呼道:“主子怎么了?快醒醒,定是魇住了!”
绾妍被她推醒,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她。
绿衫子见她眼神迷离,正要柔声问,却见绾妍突然无助地哭了起来:“好热,又好冷。”
绿衫子慌了,赶紧叫人去:“啊呀呀,快传太医!”
殿门口的宫人犹犹豫豫:“可是”,说着瞟了大门那儿一眼。
绿衫子勃然大怒,扬起手便要打,终究是忍住了,咬牙道:“皇上让咱们娘娘安安分分地养着,可曾说过连太医都不许传了?你这蠢材,耽误了事儿仔细乔鸯姐姐扒了你的皮!”
宫人明了其中厉害,匆匆往外头跑:“好姐姐,我明白了,你可千万小声些!”
绿衫子转而向旁边的人:“你去请乔鸯姐姐来,就说主子有些不好,我一人不太行。”
这么一闹,正殿里里外外都亮堂起来了,虽压着不发出一些动静,但是这个时辰灯一点,是个人都晓得出了事。
偏殿那边也有人瞧见了,速速报之云窈,云窈也不犹豫,进去为温贵人送一碗安神茶。
“昭妃娘娘好像睡得不太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