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翌日,楚佩突然造访寿康宫。
太后本以为楚佩是进宫叙话,与她闲聊了几句,便察觉出了楚佩的异样。她与楚佩多年情分,见楚佩三缄其口,她也不好多问,只将绾妍请了过来,为这母女俩腾出了个地儿说话。
“南肃战事吃紧,多少人睡不安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说的就是您了。”见了母亲,绾妍乖巧的行礼。压下被楚岐责难的伤心,她撑出一个笑来,扶楚佩至上座。
为何母亲的手这么冷?绾妍心里疑惑——按说秋意虽凉,却也不至于此。
楚佩不动声色地将手拢在宽大的袖中,凤眸微敛:“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什么泰山崩了?当心祸从口出。”
她身上依旧是荼芜香的气味,这样的暖香配上这么个冷美人竟奇妙地相宜。
此时只有她们母女两人。绾妍靠母亲近一些坐,好像只要闻到母亲身上的荼芜香,那些在心里受过寒刀霜剑的伤口,便没那么疼了。
“母亲为何这许久才来寿康宫,因为担心南肃的叛乱吗?”
提及南肃,绾妍垂下眼眸——父亲走了这许久,山高水远的,她很惦念他。
“那些本就是乌合之众,不值一提。”
这话说完,楚佩紧绷的面色终于有一丝松动,嘴唇微微颤抖,好像下一句,就要说出什么惊天秘密似的。
绾妍蹙眉看着母亲的变化,心里隐隐不安,手心沁出了薄薄的汗。
果然,楚佩从袖中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她。鹅黄色的封面上沾着早已干涸的血渍,再仔细一看,一个遒劲有力的“佩”字撞入绾妍的眼帘。
那是父亲的字!
绾妍慌忙抖开信封,里面空空如也。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无助地看着楚佩:“里面的信呢?”
“里头是你父亲与我说的私心话……此事秘而不宣,眼下只有我一人知道。”看着楚佩强忍着哀伤的样子,绾妍呼吸都要停止了。
只听得楚佩继续说,“一路打过去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忙着领兵布阵,想用最快的时间平乱。交战的时候体力不济,腿上偏偏中了一箭。”
“只是这样?”绾妍越听越怕,冷汗浸湿了里衣。
见到女儿这样,楚佩的眼圈也红了,别过头去不愿让绾妍察觉。
那一刻,绾妍仿佛见到母亲另一个样子——金尊玉贵的大长公主,坚毅完美的外表下,也不过是一个深爱着丈夫的柔弱女子。
或许,是不是坠入情爱的女子都是如此?
绾妍阅历甚浅,尚不明白。
“绾妍啊,那支箭上……沾了见血封喉的汁液。”
好阴毒的手法,涂上此物的箭一旦射中人,毒液进入体内,顷刻之间就是危在旦夕。
“此事……皇上知道吗?”绾妍想起那日楚岐的责难,心好像空了一块,风嗖嗖地灌进去。
“不可让他知道!”楚佩厉声道,眸子死死的盯住绾妍,仿佛要看到绾妍的心里去。她颤巍巍的站起来,居高临下,双手按住绾妍的肩。
“绾妍,母亲真的要撑不住了。你父亲……”
浓烈的荼芜香突如其来,绾妍被这气味笼罩着,仿佛迷失在混沌中。
她伸出手拥住母亲,一如自己还是孩童时,母亲拥抱着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