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坐。”楚佩为他倒了一杯茶,秀眉微蹙,颇为心疼地看着郑伯忠眼中的血丝。
“新帝大婚,娶的是没权没势的吴家女,西北的人不安分了。”郑伯忠有些轻蔑地笑道,“天子年幼,国母又没有强大的母家依仗,这皇位得靠咱们与太后才坐得稳呢。”
楚佩温柔一笑,一面听他絮絮叨叨,一面为他添满手中的茶盏。
“咱们这位太后果然是厉害的主儿,我真是佩服,如今底下的人对咱们可是比对小皇帝尽心。”
“夫君只管上阵杀敌,审查时局这样的事情,交给太后咱们自然是放心的。”楚佩听到郑伯忠对太后的称赞,亦是回应道,“我这位弟媳最是有手段的,当年就算无所出,收了最小的庶子做嗣子,与咱们一起扶了个小皇帝上位,地位还是稳如泰山。不愧是姜氏之女。”
莫说别的,且看如今新帝的皇后,不就是她做主择选的清流人家的女儿么。
说起姜氏,郑伯忠又想起姜家的那位少爷姜胤——虽出身从文之家,却在今年武举上一鸣惊人的少年将军。姜胤与绾妍是表兄妹,若是这两人成了,不仅亲上加亲,还可以促进两家的关系。
“我打算把绾妍许配姜胤,你觉得如何?他们表兄妹总玩在一处,看起来挺不错。”郑伯忠谈及女儿终身大事,饶是常年在外浴血奋战的钢铁汉子,此时也泛起一阵父亲的柔情。
楚佩顿了一顿,将烫手的紫砂壶搁回桌上,看着郑伯忠念及女儿百般怜爱的眼神,吸了口气才开口将前不久带绾妍去圣慈寺,绾妍被玄镜大师说是宛雏命格的事情。
郑伯忠听了后面色铁青,“唰”地站起来大呼道:“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甜白釉茶盏掷了个粉碎。一时茶汤四溅,连楚佩的衣角也被洇湿。
外头的人不知所以,也不敢贸然进去,吓得门外央央跪了一地人,只能将耳朵伸得老长听里头的动静。
楚佩站起身来扶着郑伯忠的一只胳膊,一面给他顺气,一面皱着眉小声道:“只怕外头已经传遍了这事,此时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夫君还是……先消消气罢。”
郑伯忠叹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低头看了看楚佩的湿了一角的衣裙,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这才吩咐外头的人进来收拾,又传话给绾妍让她今日不必请安了。
待到楚佩更衣完毕,二人才好好地坐在一处商量。紧锁的眉头和好似不会停歇的低声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
自古以龙凤喻帝后,若郑家女真是凤凰之命,只怕是今后再无人敢求娶。谁敢娶一个皇后命的女子,岂不是谋逆?那么郑家女唯一的去处,就是当今新帝身边,可是新帝已有皇后,也不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命格之说而废后。此时,一个居妃妾之位的天命之女,只怕是天底下最大的尴尬。
再者,皇帝会如何待绾妍,一入宫门深似海,谁也不知道。
今夜无月,浓云如一重紧紧闭合的门,挡住了所有的光辉。这些日子一直以来的暑热,在这个阴沉沉的暗夜之中,也生起三分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