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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1

范翕拉着玉纤阿一起欣赏了画作,之后和玉纤阿一道出门。二人迎着雪去将画作送还给曾先生。

玉纤阿第一次被范翕郑重接见给曾先生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以前的谨慎拿来应对曾先生。她小心起来,面面俱到滴水不露曾先生受到燕王后的礼待也是受宠若惊还了礼。

而这正如打开了一个缺口。

接下来几日范翕带着玉纤阿一一拜访了自己的门客谋士,包括朝上一些亲近范翕的臣子。范翕的势力网大面积向玉纤阿铺陈开。范翕的人手第一次正式和燕王后会面。

连续五日众人都更加尊敬玉纤阿,意识到燕王带他夫人来和他们见面可见此女的重要。

但是范翕许是挨了风雪也许还包括心病他陪了玉纤阿两日后就病倒了。玉纤阿初时不知道因他仍陪着她一起出门。后来他们二人在一位谋臣家中喝茶时,好端端的,范翕忽然倒了下去,让众人人仰马翻。

之后玉纤阿便强迫范翕养病。

这一日玉纤阿不在府上范翕在府中昏睡。他从睡中醒来时只有梓竹在前前后后地照顾他吃药什么的。屋舍中炉中炭火烧得温暖,范翕着宽大中衣,坐在榻上,长发如绸凌乱披散,一张脸被衬得更为瘦削清寒。他被梓竹扶起来后,梓竹让人去外面端药,而范翕侧头,神色恹恹地看向窗外。

隔着布窗,看到外面白皑皑的。

便知又下了雪。

范翕沉默而坐,眉目间尽是郁色。

梓竹端药从外进来,小心地等身上的冷气散了,才进了内舍,将药端给范翕。范翕沉静地坐着,黑发映着冷白面容,唇瓣因太干而起了皮,眼睛又漆黑冷冽。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着,和平时在玉纤阿面前的稍微一些活力,完全不一样了。

梓竹没见过范翕以前的样子,他认识范翕时,范翕已经不是那个佯作温柔的公子翕,而是今日这个消沉又阴森的燕王了。

梓竹温声:“王上莫要担心,君夫人今日是出城,去见一位大贤。夜里就会回来了。”

范翕脸上依然是冷的。

他颇为沉郁地压着秀美眉眼。

他声音沙哑:“她不在府上陪我养病,我不想提她。”

梓竹无言,知道王上这是又犯病了。自怜自艾,了无生趣。范翕如今反反复复,周围服侍的人已经习惯

范翕一整日都在府上。

他不提玉纤阿,一整日看书。但是随着时日向后退,他的情绪就明显变得越来越焦躁。

范翕开始频频向外看,扣着卷轴的手指握得发白。他又一会儿站起来,在屋中踱步。

可是范翕一个字都不提“玉纤阿”。

他心中对她有怨气,怪她不陪自己待在府上。之前分明是他自己答应让玉纤阿见自己的人,但范翕现在显然有些反悔。

他心中充满了不安感。

生病放大了他的这种不安。

他在屋舍中见不到玉纤阿的人,就开始焦虑烦闷,坐立不安……范翕沉默地待到了下午,终是撑不住,放下手中事务,起身就要出门。

梓竹在帘外和几个小厮吩咐事情,回头看到范翕出来,就惊讶:“王上去哪里?王上还病着,今日不该出门!”

而范翕哪里管梓竹在后如何呼唤?

他就要走

玉纤阿和成渝离开大贤的茅庐。

二人行在山间雪地上。

玉纤阿心中有些慨叹。

四年前,她见过这位隐居大贤,当时她还是和姜湛一起出城登山。之后在这座山中,在大贤的竹林院内,玉纤阿遇见了范翕和于幸兰在一起。当日范翕吐血,玉纤阿心肠寸断,六神无主,根本没心思再操心什么大贤。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这位大贤,终是没有投靠卫天子,而是成为了范翕的谋士。

玉纤阿和成渝二人沉默下山,玉纤阿想着自己方才和那位大贤所谈的事,那位大贤所分析的当今天下的局势。玉纤阿在心中默记着这些,打算回去后完整复述给范翕。忽然,成渝拉了她一把,轻声:“玉女,你看。”

玉纤阿看去,目中一凝崎岖的被雪所覆的山道上,有一个人正登山路行来。

那人阴沉满满。

抬目看人时,目中时而浮起几抹病态的焦灼。这分明不正常。但是他看到玉纤阿时,脸上表情还没变化,目中的强硬神色,却是一怔后,蓦地松弛了。

玉纤阿唤道:“公子!”

那在山道上的青年公子,自然是范翕。

范翕抿了下唇。

见玉纤阿向他走来,玉纤阿目光轻飘飘扫过范翕后,见他身后空无一人,玉纤阿一顿,看向范翕的目中略有责备。范翕移开目光,成渝向他行过礼后,默默退后了。

玉纤阿握住范翕的手,另一手抬起摸了摸他额头,柔声:“额头还有些烫。为何不在府上养病,却出来了?是来找我么?梓竹没告诉你我晚上就会回去?”

范翕抿唇:“我不是找你。我是……随便走走。我正有些事想问老先生。”

玉纤阿看着他。

她说:“哦……那我要走了。你还要登山?”

范翕轻而虚地:“嗯。”

玉纤阿扬眉,让开路看着他。范翕便面容冷淡,极慢地从她身边擦过,继续向登山路走。他不情不愿,委委屈屈,走了几步,心中烦意更浓。他便皱眉,停下脚步,蓦地回头瞪她。

范翕质问:“你为何不拦我?!”

玉纤阿作惊讶状:“我要拦你么?”

范翕便不说话了,只沉沉看着她。玉纤阿与他对视片刻,目光在飞雪中凝视对方。半晌后,玉纤阿轻叹一声,走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她道:“我是看你生病,才不和你计较。不代表你如此多疑就是对的。”

范翕固执道:“我当然是错的。但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

他抱怨:“旁的郎君醒来第一眼都能看到妻子,就我看不到你。为何我看不到你?你不是为人妻么?你不是女的么?”

玉纤阿含笑:“你现在都开始攻击我性别了。我是不是女的,你不清楚么?”

范翕望她。

与她怼了两句,他心中那股奇异的不安感便弱了下去。他也许正如玉纤阿说的那般,就爱受虐似的。明知她的放松状态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偏喜欢找她。她以前对他心眼那么多……可是那有什么意思呢?那又不是真的爱他。

范翕目中微软,他伸手,捏了玉纤阿脸颊一把,道:“你当然是女的。为夫都爱死你的身体了!”

玉纤阿一惊,颊畔蓦地红了。她睁大明眸,不可置信范翕居然还会说这样放肆又轻浮的话。她惊讶地仰脸看他,范翕伸臂,将她抱入了怀中。

而到此时,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才觉得玉纤阿在自己身边

范翕心中有些悲凉。

他欢喜她欢喜得近乎绝望。

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只剩下她,牢牢抓着她不放,担心她离开自己。

那么他离洛后,该如何熬过去没有玉纤阿的日子?

范翕既然来了,成渝自然就退让,留范翕和玉纤阿二人并肩牵手下山。

好在雪已经不下了,只是雪地路滑,走得慢了一些。

下山中,二人初时没怎么说话。却是突然,玉纤阿开口:“公子,你是要离洛了,对吧?”

范翕怔一下,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玉纤阿含笑,轻轻揉着他的手掌,温声:“公子这几日不断带我见你的人马,我便觉得公子是要将这些人都留下给我了。你当是自己打算离开了。”

范翕便淡淡说了卫天子的话,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阴鸷道:“我当然要离洛!当然要回燕国!不管天子是何想法,他想要搞什么,反正我这次是打算解决齐国的。我要让齐王死,要让齐国乱!龙宿军在地下住了那么多年,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玉纤阿听着他说话。

只轻声:“我对公子别无要求,公子照顾好自己就行。请公子为我保全自己。”

范翕向她看来。

他停了步,握着她的手,低声:“我恨不得带你一起走!但你跟着我,其实没什么用,反而来回奔波。你留在洛邑,有成家照看,我也留人给你。你当安全很多。”

玉纤阿道:“我还会帮公子呢。”

范翕不以为然,他对这个没什么想法。

他伸手抚摸玉纤阿面颊,出神地凝望她,温和道:“我不指望你折腾出什么来,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我留人给你,也不是为了方便你做什么。而是若是有人针对你,你足以自保。玉儿,如今洛邑局势极乱,天子指明不让你跟我走。我疑心他对你有什么心思。”

玉纤阿望着他。

范翕怅然道:“我是不担心这些的。谁算计你,都没有过什么好下场,我知道你能应对。我对你的嘱咐,不过与你对我一样保全自己便是。”

“其余的,都没什么可说。”

玉纤阿垂目。

她轻声:“你我少年相识,夫妻一场,各自对彼此都十分了解。提醒也说了,担忧也说了。更多的话,实在没必要累述了。公子啊”

玉纤阿往旁边行了两步,背影袅袅,裙裾曳地。她走到一丛梅树下,伸手折了枝花。火红的花映着她眉眼,她回身,手持花枝,向范翕含笑。

这瞬间,花下美人灼灼其华,何等明丽耀目。

范翕看得痴住。

直到玉纤阿手中花枝向外一洒,花瓣零落,从她手中飞出,洒向半空。而女郎轻声吟哦

“你我,且看这春光如何吧”

花枝簌簌飞花,花瓣迎着飞雪,穿越山河,在天空中飘荡。

花从枝头落下,从美人的手中飞出,芳香满天地。

范翕与玉纤阿一起看去

看那雪消融,水破冰。

他们听到遍山的“咔擦”细声,是冰川裂缝之声,是春神重回大地之日。

百花绽放,雪水消退,万物复苏

新一年的春光,到来了

入春后第二月,范翕向天子辞行,离开洛邑,回返燕国。范翕人一走,带走了吕归、梓竹等人,将成渝和一些谋士留给了玉纤阿。出洛后,齐国和卫天子的人就开始动作,务必要将范翕困在燕国北荒。

而出了洛,范翕自己,也在琢磨着,如何走一趟齐国,弄死那个年迈的齐王。

他要齐王死!

要齐国乱!要齐国王室、军人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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