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有个“婶”字?
徐赫那家伙!背地里是不是逼阿六唤她“婶婶”!导致这孩子一时间改不了口?
阮时意磨了磨牙,唯有自动忽略那多余的字,与静影、沉碧笑迎孩子和狗入内,并按照徐赫要求,为他们安置了一个简单的独立小院落。
转了一圈,大概因不见主人,大毛和二毛有着不同程度的沮丧。
后因阮时意逐一摸过它们的脑袋,软言抚慰,它们迅速适应新居,在庭院中相互追逐,尤为欢乐。
骤见一向安静的澜园,因三位小客人的到来而热闹了不少,阮时意唇畔笑意缱绻,又免不了心下窝火。
徐赫这家伙简直坏透了!
先是说得很严重,一副生离死别,什么除了她以外无人能托付,等她心一软,便提出请她照顾阿六和双犬
害得她,与他构建成了“共同抚养孩子和狗”的关系,让本就不清不白的二人更加惹人遐想!
她当然知晓,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探花狼”与她一处,以免暴露她服食过冰莲籽的秘密。
哪怕他已费了不少心思,让双犬接触陌生人时不再特别抗拒和警惕。
哼!早知就不该下决心对他好!
她还想养猫呢!有了两条大猛犬,养猫还合适吗?
最令她气愤的是,他作出“托孤”式的举措,却始终对去往何处、做何事缄口不言,也不晓得是以身犯险,还是风流快活。
难不成要逼她,亲一口?
不不不,打死她也不上他的当!
她为保护双犬,不惜托人去北冽国寻找外形近似的大犬,混着一起养,以便作掩护,可谓劳师动众。
一晃半月,齐尚书因买卖官职、纵容夫人娘家人作恶、欺压弱小、买凶绑架弱女子报复、参与谋刺赤月国公主等一系列恶件,数罪并罚,抄家入狱,等待秋后问斩。
家眷或流放或没入教坊,与之相勾连的大小官员一并落马,依律惩处。
但阮时意非常肯定,这一串人当中,依然不包括灵前表白的壮年男子。
还真沉得住气啊!
有时候,阮时意几乎怀疑,那不过是她生死之间虚荣心驱使所做的梦。
试问天下间有哪几个人,能道出“得到一切”的狂妄之词?
自从秋澄回赤月国,阮时意去书画院的次数大大减少。
因她“徐太夫人”继承人的身份公诸于众,她便毫无顾忌地依照先前定下的拜访路线,先后登门打听万山晴岚图的下落。
根据苏老、女先生等数位名师的推断,除去她所疑心的衔云郡主,最无迹可循的那幅,说不定落在别国的藏家手中。
阮时意无奈,只能让徐明裕手底下的生意人多方探听,为她一一列举“可疑人士”。
是夜,她于书阁独坐,将所获信息摊在案上,仔细分类、规整、抄录。
窗外云破月来,风摇影动,迫使她往跳突灯火加上半透纱笼罩子。
室内诸物,顿时柔和了些许,连带心境也变得温柔。
屋顶微响,她笔尖一凝,竖起双耳倾听,依稀是夜猫踏瓦而叫的声音。
悬在空中的一颗心,上不挨天,下不临地,教她无所适从。
她不得不承认,有一刹那,她期待的是,徐赫如同此前那般,全无征兆地蹦到她窗口。
宁愿被他吓一跳,宁愿“清誉扫地”,总比像现今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时日渐长,她深刻意识到一个问题。
即便她花了三十五年去习惯他的“不在人世”,可短短数月,她竟重新适应他的存在,并越发牵挂他的安危。
如他所说,她的确没自己想象的冷漠无情。
行至窗边,遥望城东各处灯火已渐灭,唯零星灯火与孤月遥相呼应。
徘徊在外的,只有风。
阮时意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再度生出疑似等待他的心态。
真是见了鬼!
忿然回到案前,她无心再去管赤月、北冽和南国有哪些名家会对晴岚图感兴趣。
她拿过一张纸,写下一连串徐赫的缺点,如幼稚、粘人、没皮没脸、心高气傲、脾气大
后来实在想不出来,又强行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等不太沾边的词也给他补上。
最后,她得意地给他安了个新绰号,满意收笔。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棱纹花窗,房中蜜养的糖结伽南香气渗入心脾。
徐赫缓缓睁目,映入眼帘是提花灰青纱罗帐幔,身下床榻铺有繁复云罗锦,入目尽是奢华气派。
他眼缝光华徜徉,薄唇犹有浅淡笑意。
只因他做了个梦。
梦见他的妻靠在他怀中,怨他迟迟不归而他,低下头,吻住了她那张娇嗔的小嘴。
这梦让他精神振奋,里里外外都觉蜜意流窜。
数名内侍推门而入,分别捧来洗漱用具、素色中衣、黛色缎袍、冠帽、配饰等物。
他们毕恭毕敬立在屏风之外,小声提醒。
“徐大人醒了?今日镜湖御宴,陛下看完日出就直接过去了,目下在亭边催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