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犬亢奋地蹭了蹭阮时意,如箭般窜出,撒腿狂奔而去。
绕过半遮半掩的大片野桃林,只见徐赫手持两卷画挺立于竹亭内,眺望沿溪潋滟秋光,青袍淡似烟岚掩春山,侧颜如画中点睛之笔。
他闻声回头,笑貌清浅,美好得如歌似诗。
然而下一刻,体重达五十斤上下的双犬,以不可抵挡之势,一左一右飞扑向他,撞得他摇摇欲坠。
四只大爪齐齐摁住他胸腹肩膊,健硕躯体兴奋扭动,嘴里汪汪而叫,严重破坏了宁静悠远的景致。
眼看他紧绷俊颜,以维持云淡风轻状,眉间已现窘迫,阿六赶忙掏出小竹筒晃了晃。
双犬当即放弃纠缠极力扮作清雅朗逸的主子,改投阿六怀抱,讨糖吃去了。
“把两个家伙弄远点!”徐赫冷声发令。
阿六憋笑应声,领双犬到溪边追逐玩耍。
兴许觉察阮时意眸光落在他胸口那堆爪印上,徐赫窘然抬手轻轻拍掉泥尘,从怀内取出油纸包。
“我总算找着兴丰饼铺的新址,给你买了份栗蓉酥,趁热吃。”
阮时意接过,只觉点心朝外那面尚自温热,贴近他的一面反被捂至冷凉,不由得好笑。
徐赫自顾在石案上展开两幅晴岚图,谨慎翻转至背面,请她挨近细看。
峰峦重叠背后,呈现几个浅绛小字。
平氏那幅写的是“古祁城”,而阮时意私藏的末段,则标注“石龙为记”。
“此为何意?”阮时意一头雾水,“让咱们去古祁城找石龙,做什么?其余那几幅是否还有标记?”
徐赫摊手:“他老人家只提到,事关阮氏家族南下秘密,不能多言,必须等上四十年你再给我两天时间,我把洪家这幅揭下,再作定夺。”
“成,”阮时意与他交换画作,“不过,你别直闯澜园,被人瞧见,定惹闲言。”
徐赫笑了:“你还怕闲言?外头早传遍,你这位徐府新贵,和我这书画先生勾搭上了”
“传、传遍?”阮时意蓦地一惊,随即想到一人。
徐赫扫视周围,见亭中光景被野桃树遮挡大半,阿六和狗越跑越远,遂亲昵靠向她,哼笑:“他们消息真不灵通!咱俩都已勾搭好几十年了!”
阮时意不愿与他作无谓的口舌之争,秀眉轻蹙,抿紧檀唇,逐一卷好晴岚图。
未料他得寸近尺,悄然从身后圈住她,略微低头,与她脸颊相贴。
“阮阮,你别发愁,只要我俩夫妻同心,一定能找全所有晴岚图,也必然寻得其中奥秘,以圆祖辈心愿。”
他的肌肤暖凉适宜,却无端燎起她心头滚烫。
热流窜向她周身,令她头晕目眩,腿脚乏力,立足不稳,瘫靠在他怀中。
她娇躯难得温软,雪肤散发香暖,诱使他心潮狂烈翻腾,触发压抑多时的情与欲,情不自禁地吻在她纤颈上。
温柔浅吻如春风抚弄待放娇蕾,其后,他似是不满足,启唇轻吮慢咬,激得她神魂俱震。
她毫无招架之力,呼吸如凝,身子软绵下滑,被他适时深拥入怀。
“阮阮”
他气息渐促,于撕咬她的间隙低唤她,大手辗转游走她肩头腰腹,忽轻忽重,魅惑人心。
日影斜斜将二人亲密无间的身影投落在地,教她羞于再看一眼。
她明知纵容他的亲密,会让关系更混乱,隐约又觉心底曾期盼他稍加放纵。
于酥软酸麻间闭上双目,阮时意脑海中骤然闪过几点亮光。
那是平远将军府画阁的长夜不灭灯火。
渺远,刺目,锥心。
“停三郎,停!”
她不知从何获取一股力量,强行挣脱他的禁锢,方大口喘气。
玉颊绯霞层染,美眸水雾缭绕,颈间衣襟凌乱,雪颈微痕如落蕊。
徐赫笑眸迷离,唇角缱绻出得逞的蜜味:“羞什么呢?阮阮,你明明是喜欢的。”
“别”她退开两步,仓促拉过一撮长发,遮掩被他吻过的所在,“咱们不能这样!”
“那要怎的?拒绝给我名份,心情好时又享受我的亲近?”徐赫绵绵情意退了大半。
“不,不是”
阮时意自诩活了几十年,看透人世冷暖,不再受七情六欲所困,更能应对大多数困境。
可她寻不出合适言辞,为方才短暂的沉沦作辩解。
甚至未想明白,这段若即若离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徐赫眼底炙热退却,渐生冷凉之色。
“阮阮,我厌倦你每次推拒后,又容许我接近、予我希望但我宁愿你一而再再而三折磨我,让我寻求一丁点渺茫期盼,不至于就此恩断义绝、了无生趣。”
阮时意深吸一口气,竭力从无计可施的混沌思绪中捕捉一丝清澈。
与其在永无止境的缠绕中再次老去,不妨冒险作个了断。
“三郎,不如你我赌一把?”
“赌?”徐赫震惊,“这可不像你作风。”
阮时意抬眸,以澄明从容的目光正正注视他。
“我狠不下心与你老死不相往来,又没能扭转本心、接纳全情投入的你,干脆把这事交给上苍来决定。你若赢了,我自会听从命运安排,考虑你的要求,并作出相应配合。”
他星眸乍亮后陡然一暗,“如果,我输了呢?”
“你若输了,一切我说了算。”
徐赫暗自磨牙,俊颜如有怒火燃起,渐烧渐熄,终归化为云烟。
良久,他薄唇幽幽翕动,沉嗓不露悲欢。
“怎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