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不信你看。”话音刚落,白雾中缓缓飘过来一个人。我仔细一看,那张脸就是我的脸!不同的是,她穿了件白色的长裙,一头黑发长及腰际,这正是我曾经想要的模样。
“跟我来。”她微笑着对我招了招手。
我心里在犹豫,腿却朝着她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挪动着。只见她走进茫茫白雾,右手轻轻一挥,劈开了一条路。一直往前走到路的尽头是一片红色,是玫瑰的颜色,数量之多,面积之大,前所未见,好像一片红色的海。
我以为是幻象,不禁揉了揉眼睛,瞪大了再看,真的是玫瑰。玫瑰花在风中此起彼伏,花瓣轻轻摇摆,好像扭动腰肢的少女,娇艳妩媚极了。偶然还有蝴蝶流连其间,四处闲逛,翩翩起舞。
“太美了!”我忍不住惊叹,“我以前曾经想象过,没想到世间竟然还真有这么神奇的地方!“
“这里是微兰花海,花海里只有一种花玫瑰。”只见她又轻轻地挥了挥右手,身后的路已经没了踪迹,又是白茫茫的雾。
“什么!微兰花海?这里竟然是以我的名字命名?”
“这花海本就是为我们而生,所有的玫瑰都是为我们绽放。”她骄傲地微笑着说。
“真的吗?所谓的仙境也不过如此,我不是在做梦吧?”半信半疑之间,我还是激动地流出眼泪。
“是真的,不是梦境。”她微笑着点点头,继续说,“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生活,穿梭花海,唱歌跳舞。”
“我确实曾经有过这样的梦,梦想着有一天跟所爱的人一起看花开花落,而如今”我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将不愉快的事甩出去。
“你为什么一而再的出现?你有什么目的?”我始终不信她就是我。
“哈哈,我就是你啊,真真切切,不必怀疑。要说目的很简单,我只想你快乐。难道你不曾想过这样一个花海吗?”她大笑着说。
“世上连两片相同的叶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我大声质疑着。
“我确实就是你,是你内心潜藏并想躲避的梦想,是你破碎了的心之所化。”她低下头,像在喃喃自语。
“那昨晚那个呢,也是你?”我问。
“不,那是尚且留恋世间繁华,始终执拗和坚强的你。”她静静地说,抬起头望向远处的花海里。
“原来我竟然不知道有这么多个我,听起来好像一只猫。”我把眼睛投向她看的方向。
“你可以留下来跟我一起享受快乐,在这片花海,静赏花开,跟着蝴蝶翩翩起舞,你不是很会跳舞吗?”
“我可不可以把女儿一起接来?”我突然想起女儿。女儿最喜欢花了,经常偷偷地做采花大盗,还把摘到的各种花都插到头上,臭美得不得了。
提到女儿,我忽然警觉好像很久没见到她了,也好像很久没听到那熟悉的叫“妈妈”的撒娇声了。我试图回忆最后一次跟女儿在一起的场景,无论怎么努力,脑海中却始终空白一片,连个影子都捕捉不到。
“啊,头疼!”不知道是不是想的太用力,我感觉到头顶一根筋崩得难受。
她扭转头定定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可以吗?我很想她。”我忍住疼痛又问道。
她没有回答,清澈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带着些许悲哀,些许怜悯。
“你好像有些伤心?”我紧盯着她的脸不解地问。
在这片如此美丽的地方,这种情绪显得极不和谐。也许是她的情绪传染,我的心跟着紧张起来,头上的神经又开始隐隐作痛。耳畔忽然传来列车碾压轨道的声音,似风压低了身段呼啸而过。那声音嘶哑而沉重,穿透耳膜,直冲心脏而来。我情不自禁地弯腰蹲了下来,手上却突然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根玫瑰刺扎进了皮肤,右手上留下一个明显的血点。我试图用左手将溢出的那点血迹抹去,但这血点却越抹越大,血管好像被撕开了一样。
我的头跟着血流开始眩晕,身体开始往下沉,不,是往下坠。而明明坚实的土地,不知何时裂开了一个大缝,好像鲨鱼的嘴,还带着锋利的獠牙。大缝隙的下面深不见底。我想叫喊,张开的嘴却发不出声音,伸手想抓住一些实在的东西,双手却像被千万根针穿破。我本能的收回手,几株玫瑰竟抓在手里,刺已经深入肌肤。我的身体越来越沉,往鲨鱼嘴里快速地坠落下去。这些玫瑰就像根连着根,一棵接一棵,一朵接一朵,我伴着花,花包围着我,跟着我一起往下跌落。我挥舞着手脚胡乱挣扎,却只是徒劳。如果掉下这无底深渊,必定粉身碎骨,意识到已经生存无望,我索性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心想也罢,死在这花海之下,也是一种难得的人生奇遇了吧。
然而正在这时,坠落的感觉却突然消失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再次让我目瞪口呆。原来刚才耳边听到的声音竟是真的,这微兰花海的下方竟是地铁站。我摊开手掌,疼痛还在,但伤口已然不见,环顾四周,数以千计的玫瑰也不知去向。我赶紧仰起头四处观察,并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原来刚才竟是一场梦。
还没等我缓过神,一趟列车飞驰而来,拉着响亮的长笛,徐徐停下之后,围遮的玻璃门慢慢打开。随着列车门的自动开启,里面走出来一对母女。
“啊,这不是我吗!这不是晨晨吗!”看清楚这母女俩的脸之后,我忍不住惊呼。
原来又是一个梦。
这次,我是真的梦醒了,从糊涂的梦里彻底清醒,也从死亡的边缘重回人间,重新开始认识这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世界。